《宋史·米芾传》记：“芾为文奇险，不蹈袭前人轨辙。特妙于翰墨，沉着飞翥，得王献之笔意。……冠服効唐人，风神萧散，音吐清畅，所至人聚观之。而好洁成癖，至不与人同巾器。所为谲异，时有可传笑者”。

米芾的人品和行为，多有争论。可以从四个方面来理解：

一是极为自负、不可一世，但从不掩饰，多为真实心性的流露；

二是在对前人的尖锐批评中阐明自己的观点，非惊世无以骇俗，通过打倒偶像来确立自己的地位；

三是对当时世俗的反抗，不与世沉浮；

四是认为书法只是游戏——“意足我自足，放笔一戏空”，极富创见。

归结到一点，没有米芾这样的性格，就写不出如此超迈峻拔的书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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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法

其一为精妙。

米芾以笔法精妙著称，可与二王相颉颃。最著名的三大行草法帖皆有补笔修改痕迹，或者就是纯粹的草稿性质。

米芾一些作品，如《值雨帖》、《珊瑚帖》、《乐兄帖》中有增添内容，逸笔草草，但从不涂抹，《苕溪诗选》中“友”字有重描痕迹。

而像《蜀素帖》这种长作品，一气呵成，功力惊人，可见其毕生追求精致完美。这一点可以从他的“洁癖”来理解。对于精妙，最简洁的描述就是速度与质量有机统一。

运笔豪放、爽快，善于变通，字势神采轩昂、风雅潇洒，弥漫着一股强烈的感染力。

入纸时笔毫平铺，转折处运用翻毫折锋，顿挫分明，豪情激荡。行笔虽然速度快捷，但点画极有力度和厚度，情感充沛。

米芾“谓把笔轻，自然手心虚，振迅天真，出于意外”，“字要骨骼，肉须裹筋，筋须藏肉。”

其二为变化。

按照米芾自述即“刷字”，乃“八面出锋”。米芾用笔受益于褚遂良，褚书极合米芾胃口，“如熟驭战马，举动随人，而别有一种骄色”。老米善于在正侧、偃仰、向背、转折、顿挫中形成飘逸超迈的气势和沉着痛快的风格。

米芾有很多属于独创的特殊笔法，源于“集古字”的经历，熟而能巧。“赓”字撇画带钩，“水”字捺画提按变化，“连”字走之底节奏丰富，这种处理在常人难以想象，不可思议。

“湖”字三点水偏旁形成半包围之势，“声”字竖画收笔有汉简风致，是米芾善于吸收应用的见证。

米芾高超的本领在于，随时从任何方向出锋，下笔重点有时在起笔，有时在落笔，有时却在一笔的中间，“不、风”二字虽然属于不同时期的作品，但是这种习惯一直保留。

米芾行笔使用的是“加法”，有很多繁复的细节动作，不厌其烦地进行变化，耐人寻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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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法

米芾结字随意赋形，往往于不经意中显示出高妙的技巧，打破平正取势，欲左先右，欲扬先抑，造成险峻之感，增加跌宕跳跃的风姿、骏快飞扬的神气。

一幅作品中大小对比鲜明、一任自然，米芾以为：“小字展令大，大字促令小，是张颠教颜真卿谬论”。“随意落笔，皆得自然，备其古雅”。

米芾书从王献之出，喜用外拓笔法，纵笔而贯，常人难及。沈尹默说：“外拓用笔，多半是在情驰神怡之际，兴像万端奔赴笔下，翰墨淋漓，便成此趣，尤于行草为宜。”

米芾有许多展笔、促笔，或向上向下，或向左向右，将笔画拉开，疏密调匀，对比强烈，映衬出强烈的心绪情感。注意笔势走向和局部放开，注意在起落笔之处回锋和顿挫。

如果一字中有几处露锋，就一定用适当回锋和顿挫加以调节，以达到整体平衡，每一个字都生龙活虎，“骨筋、皮肉、脂泽、风神俱全，犹如一佳士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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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法

米芾重视整体气韵，成竹在胸，书写过程中随机而变、巧夺天工。米芾有诸多自然天成的高妙之笔，尤其在手札方面，显现出超脱之趣。《张季明帖》、《李太师帖》、《向乱帖》、《戎薛帖》等各有所变，其中《张季明帖》中“气力复何如也”等数字连绵，一泻而下，自然天成，与次行字字独立形成明显对比，让人观赏起来一步三回头。

章法处理中，存在一个特别现象，米芾行书实际上主要是行楷，而有时候是行书、行楷书、行草书、草书相结合，十分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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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法

古人有“用墨皆取黑，尤浓黑似漆“之说。苏东坡对用墨的要求是“光清不浮，湛湛然如小儿一睛”，通俗地讲，就是强调黑。米芾一些书作浓淡变化自然而出，临摹时要体会这一点。米芾既有敏锐的先行意识，也有强大的创造能力。

《蜀素帖》因为材质原因，有特殊的墨色效果。《虹县诗选》全篇皆为渴笔，体现出老辣纷披之味。《吴江舟中作》亦是米芾书迹中墨色变化大的代表作之一。手札《彦和帖》落款部分中枯笔自然而出。《真酥帖》则是手札中墨色自然变化的经典范例，可以看出米芾创作过程中常有灵光一现。

米芾作品属于那种完美到一点一画，每一个细节的人，笔法、结体和章法环环相扣不可分。米芾从褚遂良那里学到丰富的顿挫提按动作，对于笔锋运动、指腕压力和控制幅度有无人可及的能力。

结构不取过分规范、固定的处理程式，随情感变化而变化，巧妙安排，妙趣迭出，又不露斧凿之痕，几乎无懈可击。

有晋人风韵，却又是自家面目。以笔法为先，墨法即笔法，结体因笔法产生变化，随势赋形，出其不意。章法则牵一发而动全身。因为章法本质上属于“天成”，动一字不可，就是找到最好的那一种。米芾做到了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