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7年,陈师曾在齐白石《墨梅图》上题了一首诗,其中一句是“画吾自画自合古,何必俯首求同群”,鼓励齐白石不必模仿他人,抛开八大的冷逸,自创风格,树立个性。正好齐白石也有此意,便接受了陈师曾的劝告,十年变化终成一代宗师。
“画吾自画”,即强调自己的个性,画出自家风格。齐白石画山水很少,可是他传世的山水画无论取景构图,还是笔墨技法,都与同时代的画家不同。构图奇崛、简洁大胆。这主要源于他早年“五出五归”的远游经历,他题画说“老夫看惯桂林山”,一个湖南人不画董源的江南山,却画广西的桂林山。齐白石对桂林山水一见难忘,故作画时屡屡写之。这是齐白石独特的生命体验和审美追求使然。
陈师曾作品
个性不是凭空造出来的,是在师传统和造化的过程中形成的。陆俨少早年随上海名家冯超然学画,打下了传统的基础。但有人问他临过谁的画时,他的回答让人吃惊。他说自己很少临画,主要是读画。后来他广游各地,在新安江和井冈山写生亲见烟云变幻,进而由生活之景自创“留白”“墨块”“钩云”之法,最终形成了自己独具一格的艺术风格。
学画者如果没有学过传统,虽然画起来无负担,但笔下的画必然无内蕴。但如果一味拘于传统,就不可能有创造。所以郑板桥说:“十分学七要抛三,各有灵苗各自探。”强调学习传统学到七分就行了,因为每个人都有各自的天赋。灵苗,即自己的特点和个性。郑板桥重视传统学习,但提倡“师其意不在迹象间”。黄宾虹存世的勾古画稿很多,都写明是临这个临那个,但没有几幅是临得像古人的。同是学传统,各人学法不同。
齐白石作品
一次到朋友家玩,翻到某出版社出版的《张大千精品集》(上下),朋友说这个画册上集不要看,要看就看下集。因为下集还有几幅画可以看一下。后来才知道上集原来是学石涛的,只有下集有些画是张大千自己的风格。确实石涛画得最好那也是石涛第二,人家何必要看你,直接欣赏石涛岂不更好?不能说朋友的话没有道理。
张大千还是好的,师古最后还是化出自己来了。历史上食古不化或食“师”不化的例子不少。而且老师的名头越大,越不容易跳出来。当初学吴昌硕的人很多,但凡学得像的大都失去了自己的个性。如今学黄宾虹的人也不少,可是有几个人学出了自家面目?齐白石说:“学我者生,似我者死。”为何?放弃自己的个性,就等于失去了艺术的生命。
张大千作品
当今画画的人多如牛毛,光各级美协的会员就不知有几万,可是翻阅各类美术杂志,观看各种展览,看到的画中除了老一辈几个人外,能有独特风格且令人耳目一新者寥寥无几。更多的人是在古今名家门下讨生活,连美术学院里也流行着严重的“学院病”,众多学生画老师,大家的画千篇一律,成为一种流行的时风。当然,也有人创立了风格,可是或花样翻新,内容空洞;或胡涂乱抹,浮躁满纸。虽曰创新,但没有思想和高度也是枉然。
陈子庄有一个习惯,就是隔一段时间就清理出一批画来烧掉。他说:“凡是学前人痕迹重的,虽有笔墨情趣,弃之不足惜。要留的是有自己面貌,有独特风格的作品。”可见个性在陈子庄心中的分量很重。
陈子庄作品
何海霞晚年对人感叹:“我的一生,先是画古人,后是画老师画生活,最后才是画自己。”言语之中流露出自己一生“画自己”的时间太少的遗憾。虽然醒悟得迟了一点,但毕竟懂得了画自己才有个性这个道理,与古人和老师拉开了一点距离。而画家王个簃、诸乐三一生都在画老师,笼罩在吴昌硕的阴影之下,字画都仿佛与老师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这个教训够深刻了。想有出息,就要走自己的路,不在老师的树下讨生活。
何海霞作品
潘天寿最初也学吴昌硕,而且字和画都达到了几可乱真的程度,可他最后彻底抛弃了吴昌硕的程式,找到了属于自己的笔墨语言。虽然艺术的传承极易被传统理法和程式所束缚,每个时代也只有极少数的人能自创风格,但身为画人,不管成功与否都应有这样的思想和勇气:闯出一条自己的路来!
曾听人说,如果你某天画了一幅不同于其他人的画,而且很满意,那就画它几十幅,可能这就是你开创自己风格的过程。也有人开玩笑说,学画的人什么时候要让自己“乱画”一下,不要老是用古人那一套勾勾点点,也不要老是谨守老师教的不敢越雷池半步。画了几十年画的人更要拿出胆子来,打破常规,变一变,创一创,不必等到年老才“乱画”,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有新的发现了。
陈子庄的画清新简练,满纸圈圈,有自己的创造。不过笔者曾看到过石涛有幅画,山也满是圈圈,到底陈子庄是从汉旺等地的山上得了启发呢,还是从石涛的画上受了启发呢?我们不得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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