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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2009-02-28 13:32 来源:未知 作者:fab 点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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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已经提出了有关艺术尊严的这个颇为重要的问题,现在我们先来研究一下其中多少与艺术家个人有关。艺术家在社会上所遇到的许多困难来自其自身,因为凡有违反常情的一切,都会引起常人的厌恶、迷惑和反感。
不论艺术家取得力量是在于他对人所共有的某一机能作了不断运用,还是由于他脑子的发展;不论艺术家的一生精力都用来为写成一部作品,或是为表达天赋的某一独特思想,总之,他自己也许并不知道他才能的秘密所在,这一点是人所公认的事实。他在受某些环境因素的影响下进行工作,然而这些因素是如何组成的,却正是问题的奥妙之处。艺术家无力控制自己。他在很大程度上受一种擅自行动的力量的摆布。
某一天,在他自己不知不觉中,一阵风来,一切都松懈了。纵令有最高的爵位、最多的资财也都不足以吸引他去拿起画笔、塑蜡制模,或是写出一行文章来;如果他去尝试的话,那么这个执笔、化蜡或是握管的人,绝不是他本人,而是另一个人,是他的替身,是那个骑在马上、爱用双关语、嗜酒贪睡、胡闹取乐的罗马喜剧作家普劳图斯的喜剧《昂菲特里翁》中默居尔所冒充的仆人形象。
某一天晚上走在街心,或当清晨起身,或在狂饮作乐之际,巧逢一团热火触及这个脑门、这双手;顿时,一字唤起了一整套意念;从这些意念的滋长、发育和酝酿中,诞生了显露匕首的悲剧、富于色彩的画幅、线条分明的塑像、风趣横溢的喜剧。这是转眼即逝、短促如生死的一种幻象,看去像悬崖峭壁般深沉,海面波涛般壮丽;这是五彩缤纷、令人目眩的色彩;这是可以使一个垂死者笑逐颜开的喜剧性场面;熔炉中火光闪闪,这是艺术家在劳动,在静寂与孤独中展示出无穷的宝藏;你想要什么就有什么。这是忘掉了分娩的剧痛在创作中所感到的无上喜悦。
艺术家就是这样的人:他是某种专横的意志手中驯服的工具,他冥冥中服从着一个主子。别人以为他是逍遥自在的,其实他是奴隶;别人以为他放浪不羁,一切都随兴之所至,其实他既无力量也无主见,他那庄严无比的权力和微不足道的生命本身是一种永续的对照。
世上大有想从思想的产物中牟取暴利的人。他们中大多数贪得无厌。然而寄托在纸上的这种希望,从来不是那样容易地就能实现。由此,艺术家承担了诺言,却很难守信;由此,招来了责难,因为在铜钱眼里打算盘的人很难体会从事思想工作的人。社会上一般人以为艺术家可以日复一日地创造,就像公事房的杂役每天早晨拂去文件上的灰尘一样容易。由此,也招来了贫困。
确实,思想常常好比是宝藏;然而这些思想正像分布在地球上的金刚石矿一样,是十分稀有的。需要长时间地去探寻,或者不如说是去等待;需要使用测探器遍访思想领域的汪洋大海。
然而对一个在无人知晓的领域中作探索的人来说——牧人用木块雕成一个美妙的女像,说:“这是我的发现!”对他来说,这样的领域并不存在——换言之,也即对艺术家来说,外在世界是毫不足道的!他们从来不如实地叙述在神奇的思想领域中所见的一切。当一个诗人、一个画家或是一个雕刻家能使他的作品予人以栩栩如生的感觉,那是因为他的创作构思和创作过程是同时实现的。艺术家最优秀的作品就是这样创作成的。反过来说,艺术家自己特别珍惜的作品却总是最拙劣的,因为他们和心目中理想的形象久久相处,体会过深,反而难以表达了。
艺术家在思想探索过程中所经历的那种美妙境界是难于描绘的。据说牛顿有一天早晨思索一个问题,直到第二天早晨,人家发现他还保持同一个姿态在那里沉思,而他自己却没有觉察到时间已经过了一天。
(节选自《巴尔扎克论文学》,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6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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