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典作品中渴笔(或称枯笔)并不稀奇,是指笔中蓄墨量少,写在纸上墨线不实的现象,如颜鲁公《祭侄文稿》。杜帖中个别枯笔与此是同类情况,但多处枯笔的运用方法并不相同。
颜氏的枯笔是随不断书写而发生的,这是笔中蓄墨量渐少出现的自然结果。因颜鲁公高超的控笔能力,使笔虽枯而笔法周到,更显其神采飞扬。杜牧用枯笔并非同样原因,其所用纸张是麻纸,光滑细腻,吸水性不强。所用毛笔的毫较硬,时常“开叉”。这些特性其实不易出枯笔,杜帖中的枯笔显然也是有意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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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图例“谢”字随着书写进行,笔中蓄墨渐少,至右边寸部已略显渴,至“楼”字渐渐出现枯笔。这种枯笔是自然情况,算不得稀奇。我们看到杜帖中更多的枯笔并不是因为笔中缺墨所致,而是主观“制作”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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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余”字,第一笔渐行渐重,至撇末端时已将笔压得很重,随之迅疾向右上提笔“甩”出去。因笔毫硬,在重压后容易开叉,杜牧正是利用这种开叉的笔锋写出了类似枯笔的效果。因此,准确地说是不应该其为“枯笔”的,而应当称作“破笔”更为准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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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师、满”等字的破笔都是同样道理, 而 “散尽” 二字的情况却更为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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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方面,笔中墨量少出现了枯笔现象;另一方面,表现意识十分明显。
“散”字第一笔一反常态向右下行笔重按,开始就将笔锋压破,制造一“奇”。从第二笔及以下几笔来看,笔中并非真无墨而渴,而是主观表现制造出的“破笔”。这使一组字 开头就笼罩在“沧桑”的气氛中。
“尽” 字的起笔处,杜牧故意重按,至第二笔横开始便出现了破笔。破笔保持到第五笔竖画结束后才将笔锋重新聚拢起来,最终以圆润的笔墨写完了皿字底。
就是说,这一字组内看似一直缺墨,而收尾处笔中又有了墨,这足可推论其“破笔”的使用完全是有意为之。主动制造和运用破笔这种做法,需要胆魄,需要表现的意识,更需要技术的保障。
精湛“扫笔”
《张好好诗》用笔首先是以中锋为主的,但不纯粹。我们发现杜帖中既有“中锋取势”,又有“侧锋取妍”,处处可见似是而非的笔法。这个似是而非”,原来是一个中锋与侧锋不断转换的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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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翠”字,中锋起笔后连绵缠绕,笔锋在中与侧之间连续转换,至末笔竖又以中锋收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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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蟾”字中我们可以清楚地发现其侧锋的运用过程。这一字中的侧锋过半,但因首笔以中锋起笔,末笔又以极小的中锋动作收笔,使此字并未因其侧锋过多而显单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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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字的墨色比较特别,麻纸光滑的特性让我们清楚地看到其笔尖运行的轨迹。图中横钩部分与中竖下端的淡墨部分,都可以看到侧锋之后及时调整为中锋的过程。
这些转换过程,杜牧运用得娴熟自然。大概是嫌其不够,又自己增加难度,制造出大量提按分明的笔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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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宝盖一类字,写点儿之后以中锋之毫尖入笔下行重按,以侧锋向斜上方“扫”出,迅即提笔以调作中锋。因其按与提的动作突变,往往行到横的末端细如发丝,甚至出现“破笔”、“断笔” 现象。行至折角处又以毫尖入纸重按,以侧锋向左推行,随渐行渐提再次调至中锋并以锋毫带出,整个过程跌宕起伏而笔法完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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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扫笔”的例子在帖中常常出现,如“宣、管”等字“宝盖头”的横钩,及与“宝盖头”相近的“罗”字上部横折,都用了“扫笔”。“何”字的连带部分虽然不是横钩,但笔势情况接近,也用“扫笔”来书写。
痛快“刷笔”
“刷字”的说法来自宋代米芾:
上问本朝以书名世者凡数人,海岳各以其人对曰:“蔡京不得笔,蔡卞得笔而少逸韵,蔡襄勒字,沈辽排字,黄庭坚描字,苏轼画字。”上复问:“卿书如何?”对曰:“臣书刷字。”
米芾称自己的书法是“刷字”。这个“刷”,形象地概括出米芾书法的用笔特征。“刷字”的意思,首先形容用笔劲健痛快。书写中,以主笔确立字势,运用正侧、顿挫、俯仰向背等笔法,形成沉着痛快的风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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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张好好诗》,我们发现米芾的“刷字”并非独有。早于米襄阳二百多年的杜牧,也经常用到“刷”笔。如“仙、月、沙、车”等字,仔细观察并随作者笔势和节奏行进,可以初步体悟到杜牧“刷”笔的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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