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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象的卷轴——读曹勇油画巨作《2008•汶川印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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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2009-05-08 21:56 来源:未知 作者:fab 点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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瞬息之间,电台、电视台、网络,乃至数不清的电话和短信,漫天传递着关切、挂念、悲悼和救援的信息。
半年后,画家曹勇取材于汶川救灾行动的油画巨作《2008•汶川印象》完成。
站在这幅画作前,但觉气势扑面,画中人物均欲破画而出;他们的危情奋战,让读画人也会顿生对他们伸手相助的紧迫感。凝神“读入”,恍如置身救灾现场。
画幅虽有2.7米之高,5米之阔,但画家要表现的内容太多,因而画面依然显得很“满”,很“挤”。内容的特殊性决定了画面“挤爆”的理由。诸多无生命的形体丫叉支楞,破碎叠垛;诸多有生命的形体扛抬背抱,撑持蹬刨。但是,画家并非不要“留白”。在画面右中部,画家“经营”了一块相对“平坦”的“留白”,在这里倾欹着一个家用的小座钟,静针在14时28分。这是一切灾难与拯救的时间起点。
座钟左下有一张手绘的白纸画页,稚拙的线条和图形表明,它出自一个学童的手笔,白纸画页上很可能就是作者自己很欣赏的自画肖像。白纸画页下面是厚积的碎砖断板。儿童肖像画的画页位置构成一个“深层”的暗示:就在这些碎砖断板下面,正挤压着若干春芽般娇嫩的躯体。她(他)们中的某一位或许就是这个白纸画页的作者。此刻,黑暗的重压下面堆叠着鲜血、痛泪、残肢、呼喘、窒息和渐渐凉下去的体温。
但画家的主题不是大灾之中人的悲伤无助与凄惨毁灭。落叶般的画页“覆盖”了那些伤残,含蓄了那些血肉模糊的联想,却展开了长空下所有行动者奋力拼搏的理由。
画面中最多的人物是士兵。在这个由于全面的物理碎裂而失序的社会空间里,他们是最有组织的力量和最有力量的组织。于是他们成为力量的象征,也成为意志的体现。关于他们的救灾故事早已汇成了“传奇集”。在画中,他们就代表着大写的人。人的勇敢、刚毅、坚忍、细腻、柔情,都刻写在他们变形的脸孔,迸发在他们遒劲的肢体。他们躯干虬曲是为了拄地顶天的站立;他们跪倒钻爬,是为了追寻被困者的一线生机。
无边的母爱一直延展到灾难的腹心地带。年轻的女警察抱着嗷嗷待哺的灾区幼儿,敞胸喂乳。完美的女乳是油画艺术特别钟情的表现对象。在这个遍地哀鸿的时刻,奉献无边母爱的这一双乳房显示出非人间的圣洁与完美,又是真正人性化的博爱和至情。在这样的背景中表现母爱的乳房,在世界油画史上或许还是第一次。
地震灾情报道中有一个传奇故事:一个小男孩的爸爸妈妈在外地打工,上了年纪的爷爷奶奶又失散了。他和妹妹从房倒屋塌的山村逃出来,随着逃难人群,赶往安置点,他背着妹妹徒步走了10个小时,没有抱怨,没有厌弃,他只说“要担当起男子汉的责任,保护妹妹。”10岁哥哥背着3岁妹妹爬山越岭的照片是灾情报道中最感人的场景之一。小哥哥的红褂和小妹妹的黄衫在阴霾与烟尘中如旗如幡,昭示着人间的骨血深情。那是灾情写实,也是画家匠心巧布。
小兄妹身旁站着一位老师,他的眼镜片后面的双眸满布忧思。这是大灾中的理性意识之光,是慌乱与紧迫中的深思者代表。他们不是坐而论道者,不是袖手静立者。这个群体中包含着平时特别注重学生防灾训练,关注校舍加固。当地震大灾来临时,自己的学校未塌一间教室、未伤一名学生的校长;更多有舍身护救学生的课堂执教者:他(她)们文弱的肩膀撑起崩塌的沉重,他(她)们并不健壮的双臂成了学生们最坚强的护持,生的机会推给一个个学生,自己承当肢残命殒的结局。这个冷静形象在画中的站立正表现着画家面对大灾的思考。
画中的核心形象是“敬礼娃娃”。真实事件中作为具体个人的“敬礼娃娃”的敬礼或许是对救助者叔叔的感恩,也许同时是获救后的喜悦的流露。但成为艺术核心形象的“敬礼娃娃”举手向天,仰礼长空,则是对生命的礼赞,是人的自救伟力的宣告,是生命感在灾难面前的灿烂绽放。这其中不带有意识形态指向,也不存在价值偏好预设,这是借助童心来表达的人性深处的一派本真。
灾难现场阴霾弥合,但“敬礼娃娃”身下的担架却被画家处理成一片层次丰厚的暖色,如一朵祥云,托举着获救的生命。这朵托举生命的祥云同天际泄下的祥光应和,与阴霾形成强烈反差,对阴霾造成冲击和驱逐,让这个灾难场没有变成绝地和炼狱,让希望变得温润而丰盈。
在汶川大地震中,少年儿童应是最让人心疼和感动的群体。灾害社会学表明,在灾难面前,少儿因其柔弱,总是抵抗力最弱、受伤害最多的群体。但是,在汶川地震中,世人看到了这个少儿群体出人意料地坚强懂事。
揭开画面中那张少儿手绘肖像的白纸页,想象一下碎砖断板覆压着的孩子们,了解汶川地震的“读者”可以对这个已经很拥挤的巨幅画作进行一些“画外”的联想性补充:
2008年5月14日下午2点,北川县曲山小学的废墟前,坍塌碎块下面一个微弱的童声传进了救援人员的耳朵。救援队员立刻挥动撬棍、铁锹,奋力挖掘,由于垮塌的楼层堆积太厚,挖掘难以奏效。救援队马上找来液压组合破拆器。强力顶开的废墟缝隙越来越宽,这时发现一名男孩浑身是血,躺在几名孩子的尸体旁。就在大家对他展开救援时,孩子坚定地说:“叔叔,我不慌张,你先救他们吧。”
一句话让救援队员热泪盈眶。队员们这时发现在旁边的隔层中竟还有十多个被困的孩子。几个小时后,这十多个孩子全部被救出,第一个被发现的男孩才最后一个被拉出废墟。
什邡县蓥华镇中学有16个孩子被埋在废墟下的同一个生存空间里,5月13日下午,这里的救援开始,当救援者告知孩子们要少说话,保存体力时,孩子们立即摸出身边的课本,借着微弱的漏光默默阅读,同时悄声相互提醒:“不要睡着了。”
同一个地方的另一处黑暗废墟掀开时,里面的孩子还在打着手电筒看书。她说:“下面一片漆黑,我怕,我又冷又饿,只能靠看书缓解心中的害怕!”她诚实地表达了恐惧,却对坚强做出了令人动容的诠释。
这些在生死关头仍然仗义为人、互助关爱、保有理智灵明的孩子,还有在山摇地动中背着小妹妹爬山10里的孩子,刚刚挣脱死神之手就仰礼长天的孩子,以及许许多多在大灾面前有着卓越表现的孩子,他(她)们让所有人坚信,这些还未长成的身躯虽然弱小,但也足以在天地间撑起大写的人字。
一个拥有这种孩子的民族,一定会拥有不可限量的明天。
画家在他的巨幅艺术空间里安排了3个异类生命,两只搜救犬和一头猪。狗与猪在文明史中与人类共同进化,对人类文明贡献良多。当毁灭性的大灾来临时,狗用自己的智慧和技能与人类一同拼搏救助,甚至牺牲了生命。它们是人类的“生死之交”。并不拥有这种技能的猪也以自己的坚忍表达着生命的顽强,废墟中压埋36天而仍然存活的“猪坚强”的传奇占有了画面一角。它们都属于人类为了生存而营造的生命共同体。当毁灭性的打击降临时,人类生存共同体中的每个生命都没有垂首待毙,大家以生命的倔强合唱一首悲壮慷慨的自颂。在这三个异类生命得到应有位置的意匠经营中,画幅上展开了画家生命情怀的博大。
这幅巨画中的每一个故事和形象都在救灾现实中“有所本”,这是“大写实”;但发生在不同具体时空中的每一个人物和故事都围绕一个主题,被纳入一个史诗般的艺术结构中,构成了汶川地震救灾的全景展示,又是一个时空再造的“大写意”。这个时空再造的空间成了散点透视的场景聚合的“平面蒙太奇”。
在这幅巨画中,画家的形象捕捉方式和细节渲染手段是“印象主义”的,但他的主题意识和价值取向是“经典主义”的。
在世界艺术史上,以绘画表现人类在自然灾变面前的状态,曾经有过不少名作。这类创作所取得的成就在19世纪尤为突出。
公元79年8月23日深夜,海拔1280米的维苏威火山爆发了。强劲的地下压力推举着熔岩和大量尘埃沙石,飞上高空,又如同漫天火雨一样扑地而降,产生了大量的火山碎屑流,涌向庞贝城,惊恐万状的人们或被天外飞石击倒,或被火山碎屑流淹没。“火流”覆盖了越来越多的街道,热浪烤炙着残存的房屋和居民,浓密的尘埃灌入每一扇门窗,封堵了幸存者的肺叶。18个小时后,整个庞贝城被掩埋,最深处达19米。
庞贝曾是古罗马帝国最繁荣的城市,萨尔诺河绕城而过,连接起帝国与世界的贸易。庞贝城里有许多让罗马人引以为傲的建筑,朱庇特神庙、阿波罗神庙、大会堂围绕市政广场;体育馆、斗兽场、浴场、商场、剧场星罗棋布。众多的作坊店铺沿着街道按行业分置。富裕之家一般都有花园,花园中有古典式柱廊和大理石雕像。这一切繁华成了满城人的殉葬。
1827年,俄罗斯画家布留洛夫 随建筑考古队赴庞贝遗址考察。揭开18个世纪的完整掩埋,画家看到了灾难那令人颤栗的面目。震撼性的观感和深邃的想象,促成了一幅画的构思——《庞贝城的末日》。巨大的自然灾难降下了一个城市的“末日”。“末日”到来的场景是天崩地裂,房倒屋塌,人们惊恐万状,即使有互助之心也无互助之力了。画家在“末日感”的描述中表达着悲天悯人之心。
1881年法国画家勒鲁的名画《维苏威火山爆发》又一次处理“庞贝末日”的题材。技法虽有不同,主题仍是“末日感”的陈述。惊恐绝望的逃难女凝固了一曲千古悲歌。
俄罗斯画家艾瓦佐夫斯基的作品《九级浪》表现帆船残骸上的人们在风暴中飘泊,迎着狂风巨浪,为自救而拼命挣扎。在人与自然搏击中,大自然无情地显示了自己的不可抗拒。
英国画家卢泰尔堡的《阿尔卑斯山的雪崩》以苦心孤诣的构图,表现高山雪崩的强劲动感与恐怖气势。在山崩地翻面前,人的应对力度是完全不成比例的。
可以看到的是,世界美术史上诸多灾难画的基本主题是人类在自然灾变面前的极度惊恐和被迫的抵御,生命的顽强与互助中爆发的人性固然可歌可泣,但结局还是无奈的注定。这些认知决定着艺术设计。上述画作在画布的空间比例上,灾难力量的载体,诸如岩浆流、巨浪、雪涛等等都拥有巨大的体积,而人在它们面前,即便坚强,也至为渺小。
在曹勇的《印象》中,人作为抗灾者的形象高大劲健,抗灾者的形象是画面的主体。画作中“以人为本”的取向不仅体现在主题理念上,即使在空间占有量上也是如此。对于画家而言,画布上的几何空间就是他心中的人文空间。在曹勇笔下,巨灾面前的人绝不是渺小的存在,大灾更没有带来“末日感”,而是充满了对明天的希望。正因为希望的明天,所以救灾现场的“今天”的一切血汗奉献和全力拼搏都显示出更大的价值。
由于特殊的地理环境条件,中国自古就是一个各种自然灾害频发的区域,因而中国古代神话中,抗灾救灾神话较多。
数千年前,面对天塌地陷的地震大灾,母系时代的英雄女娲率领族人,抗震救灾,保护了部族生命顽强延续。后人为此把她赞誉为造人之神;
后羿射落了过量存在的太阳,抗御严酷的旱灾,保证五谷丰收,使人民免于饥饿。
当冲击九州的洪水到来时,大禹奔走天下,殚思竭力,疏浚河道,泄导洪流,保护农耕,为大国创生奠定了基础。
中华民族是女娲、后羿和大禹的传人,无论天塌地陷,酷日如火,还是江河倒流,都不会吓倒这个族群。
汶川山摇地动的灾变更是至为切近地让人坚信:中华民族的灵魂具有数千年文明造就的饱满充实,中国人有百代磨难打造的挺拔刚毅,这种民族精神是民族生命力的本源。
中华民族所具有的坚忍的活力、勇毅的抗争力与深厚的凝聚力,是中华民族历百难千劫而不灭的最深厚依据。
人类在自己的生存史中经历过无数次自然灾害,体验过莫大的伤害,甚至毁灭。尽管在强大的自然界面前,个体生命十分脆弱渺小,但人类群体的生存意志是不灭的,人类群体把这种意志化为顽强不屈的抗灾行动,总能赢得最后胜利,人类族群繁生至今就是明证。艺术是这种意志和行动的记载者,提纯者,张扬者。所以人类绘画史才需要表现人类勇敢搏击灾难的巨作。
曹勇油画《2008•汶川印象》为中华民族精神的传奇阅历留下了21世纪的历史性卷轴,而不是一瞥之间的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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