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湖吴越古文化博物馆展厅
本报记者 石天星
位于杭州萧山区北干山南路的湘湖吴越古文化博物馆,与萧山博物馆隔着一条街,如果不打听,断不会想到这个挂着红酒酒庄招牌的两间店面房内竟还别有洞天——穿过高悬清代匾额“六吉堂”的圆拱门,壁上挂着篆书条幅“湘湖吴越古文化博物馆”,沿着右边的走廊走到底,宋代石像迎候,雕花木门开启,便是一间幽闲古雅的文物展厅。
这些天里,这座民营博物馆正在举办文物精品展,展览将持续到今年5月份。建馆10年来,馆主周琛方一直坚持公益办馆并在每年推出一个重点展览。为了这次展览,周琛方3个月前就开 始了准备。策划方案、整理文物、编写名录……他是一个极细致的人,走在展厅里,地面上落下的几缕红线也被他俯身拾起,观众走动时鞋底沾出了展台周边铺着的 白色石子,他轻轻拨回原处。文物精品展上展出了600多件文物,陶瓷、玉石、书画、文玩杂项、明清家具等门类之众、涉及之广,令人震撼。周琛方会带着观众 们贴到那反射着荧荧灯光的玻璃展台前,让他们去看唐三彩“唐代挂囊骆驼”上细细的开片和散发着云母光泽的反铅,他也会告诉欣赏钧窑瓷器的观众去留心那抹瑰 丽的紫彩,让扫过哥窑瓷碗的观众放低视线去看碗底处的“缩釉”,那正是哥窑的特征……周琛方过眼的文物藏品难以计数,也由此找到了生命中的另一个自己,走 进了一段被古人智慧所照亮的更宁静孤寂却又更充实高蹈的人生。
上世纪80年代中期,周琛方还是一个大喇喇嗓门说话的承包工程的年轻人,大清早一个裤脚高一个裤脚低地跋涉在工地上,久埋地下的文物残片散落得到处都 是,初见这些带着沧桑光晕的古朴残片,周琛方竟有似曾相识之感。“偶尔也有些人过来捡瓷片,我就向他们请教这些瓷片的历史。”周琛方对文物痴迷起来,他不 断地搜寻、对比、找资料,慢慢地,发现文物的信息不断向他汇拢,而他对文物鉴赏也越来越有感觉。
20多年里,他将全部资金都投入了文物收藏。无数个夜晚,周琛方的桌上就摆着一件件神秘的文物,造型或古拙或繁复,却找不到任何能反映其年代的提示,他 反反复复地拿在手中端详,一整晚也不挪动半步。有天夜里凌晨一二点,他突然在一件古陶器隐蔽处发现了一处形似 “大东十年”的铭文,他抑制住内心的兴奋仔 细辨认,确定为“太康十年”,当即无所顾忌地给熟睡中的同道友人打电话:查一下年表,太康十年是历史上哪个朝代?不一会儿,友人回电:西晋早期,公元 289年。周琛方说,他那天一夜未睡。
2003年,周琛方的藏品已有了一定规模,萌生了建一座民营博物馆的念头。2005年,湘湖吴越古文化博物馆成立,2009年迁入现址,也在这一年,周琛 方彻底停掉了自己的所有产业,仅留下了一间文物商店,以商店的收益填补博物馆运营成本。“有人问过我,博物馆的盈利点是什么?我说,没有盈利点,就是一个 展示的平台。让我们的后人看看,我们的先人在那样物资匮乏、生产原始的情况下有过怎样的生活品质和精神向往,让文物的历史价值和艺术价值世代传承。”他 说。
湘湖吴越古文化博物馆每年的运营成本在三五十万之间,周琛方的日子似乎过得“捉襟见肘”:开的仍是十几年前买的风度轿车,冬天的黑呢大衣也已经穿了十几年,里子上有块补丁。朋友们编出顺口溜来打趣他“浑身是宝、一身是债”“收着金盘子、过着苦日子”,显然,朋友们更是知道他的底气的。“如果把我收藏的所有文物都展示出来,十几个这样的展厅都装不下,而且我最好的藏品还没有在这里摆出来。”周琛方说,他想老了以后专心致志地写书做研究,但现在静不下心来,因为还有事情没有做完——他要办一座真正意义上的“湘湖吴越古文化博物馆”,让数十年间苦心搜罗到的珍宝文物有个地方得到永久保护、研究和修复。
早年,周琛方曾在乡间有不少“铲地皮”(收购古董的俗称)的朋友,每天都有人送来“铲出”的古董问他“要不要”,他暗暗叹息:历史上民间的藏家也有很多,藏品汇集再多,最后也是风烟一样飘散,因为后人不一定喜欢,有的甚至会糟蹋……文物终究是国家的财富、社会的资源,还是要由国家、社会共同来守护。
去年3月,我国博物馆行业第一个全国性法规文件《博物馆条例》正式开始施行;今年3月,国务院又发布《关于进一步加强文物工作的指导意见》,这一切,让周琛方的心里变得亮堂了。《条例》中明确规定,国家公平对待国有和非国有博物馆;而《指导意见》更明确强调,鼓励民间合法收藏文物,支持非国有博物馆发 展。他畅想:真正成规模的民营博物馆不仅能为藏品提供更好的保存和展示条件,还能成为学术研究的平台,藏品将有机会走出国门进入世界级的博物馆巡展,让世 界感悟中华文化的博大内涵。
“在历史的长河中,人们都是匆匆过客,但既然来过,总想留下点什么。”周琛方感慨道,文物收藏有其历史机遇,时间过了就不会再有重复的故事,他可谓生逢其时,以此作为 终生的事业追求,而更幸运的是,他正迎来民营博物馆的新机遇,从而让藏品的历史价值和艺术价值发挥到极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