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美图》征集过程中,有许多不期然而然的奇遇,也有失之交臂的遗憾。不期而然令人惊喜,失之交臂难免痛惜。勿以物喜,不以己悲;得失不惊,顺乎自然。做起来实在不易。
我与颜家龙先生差一点失之交臂。要不是聂南溪先生力荐,《百美图》又有遗珠之憾了。颜家龙是一位以书名闻海内书坛的书家,请书家画像,无疑出难题。当我询问南溪兄他能画像吗?南溪兄大声说道,他本来就是画家,只是画为书名所掩而已。接着向我介绍起他早年学画及在湖南大学艺术系(后改艺术学院)教授国画的来历。首次与颜先生会晤,我就抱拳作揖,大有有眼不识泰山之感。
颜家龙童蒙时期就迷上了书画。他书法的启蒙老师是叔祖父颜昌嶙——清末民初期间湖南有影响的学问家兼书法家,其字雄强劲拔,深受李北海的影响。由于叔祖父师宗李邕书风,他也不知不觉地种下了李书的胎息,尔后又花了较长时间,以学李邕为主攻对象。诚如他在《我的学书道路》中所说:“李邕的书法以雄健、遒劲、大度取胜,此种风格与我的个性甚为契合,故爱之较深,研习最勤,而于《麓山寺碑》尤为用力。故至今我的行楷书仍蕴含着几分北海的笔意。”
早年执教书画,中年供职报社,直到花甲之年,颜家龙的书名才鹊起于湖湘楚地。他赶上了艺术进入商品经济的大潮。在艺术市场的大潮中,有的人惟利是图,粗制滥造;有的人好名心切,不择手段;当然也有的一阔脸就变,早就将亲友乃至患难贫贱之交视同路人。颜家龙却不然,友人中盛传着他与一个老农的故事。
故事发生在20世纪八九十年代之际。有一个涟源同乡老农因儿子与颜家龙曾是报社同事的关系,结识了颜家龙。村里乡亲集资盖了一所小学,老农喜滋滋地进了城。一进儿子的家门,就说要上家龙先生那里去。儿问什么事?父答要他为村里的小学写一个牌子。儿又说:“你那个小小的学校,还请这么大的书法家写牌子?如今,市场经济,书法家的字是要钱的。况且家龙先生是省书法家协会的主席,大书画家啦!”“怕要好几块钱一个字吧?”“几块钱?你怕说得,写招牌,要300元一个字哩!”老农半天没有说话,这个价钱把他吓住了。儿子以为他也不会去了。谁知他还是去了。一进门,就说:“我们村里建了一所学校,要请你写一个招牌,但我们是没有钱的。”他直言道出,家龙先生哈哈大笑:“同乡索字,言什么钱,何况还是办好事,办于后人有益的学校。”老农不仅免费取到了校匾,还先后求到了四尺诗屏和八十寿屏。
这些故事后来由老农的儿子写成《书画家与农民》的文章,发表在《文艺报》上,也就是发表在我所任编的报上,当年只是觉得有趣。时过十年,我却在长沙见到了作者。这位作者不是别人,就是现任湖南省文联主席、当年任湖南省作协主席的谭谈。我笑着问他:“你父亲的面子好大哟,是不是你打了招呼?”他也笑着说:“我没有管他的事。”
炎夏时节,家龙先生准时寄来了他的自画像,画得很写实,庄重有余,风趣不足,画如其人。像上题诗道:
纷纭往事难评说,弄墨舞文醋半瓶。
岁月蹉跎人老矣,肝肠自许洁如冰。
好个“肝肠自许洁如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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