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宾虹诗:“江山本如画,内美静中参。人巧夺天工,剪裁青出蓝。”强调中国画表现内美。
何谓“内美”?诗中是指大自然或绘画具有的浑厚华滋的内在神韵,这种神韵需要在“静”中参悟。就中国画而言,“内美”是通过笔墨表现出来的自然之性和造化之神。黄宾虹在给王伯敏的信中说:“古人论画谓‘造化入画’‘画夺造化’,‘夺’字最难。造化,天地自然也。有形影常人可见,取之较易;造化天地有神有韵,此中内美,常人不可见。画者能得其神韵,才是真画。”在黄宾虹看来,高水平的中国画不单是表现事物的形象美和色彩美,更要表现一种富有哲理深度的抽象美。换言之,画家通过对自然造化的自觉抽象来表现一种内在的客观神韵和主观精神。
黄宾虹作品
过去有人评价“文人画”为“文人墨戏”或“外行人画的中国画”,其实这是对“文人画”不理解而导致的偏见,也是对“内美”的漠视。“文人画”没有这么肤浅和不堪,它虽然内容极其简单,不强调视觉冲击,但寥寥数笔就能表现物象的精神,仔细品味还能给人以心灵的触动。苏轼的《枯木怪石图》画面上一株枯木扭曲盘旋,旁边一块怪石,一个土坡和几株幼竹。形象如此简单,可我们从中可以读出作者郁结在心中的块垒。从枯木看到了人格的不屈,从顽石悟到了信念的坚守,从幼竹感到了生命的顽强。
苏轼 枯木怪石图
有内美的画初看平常,但久看必有所思。我们看八大山人的一只鸟、一条鱼或一朵花,简单的画里蕴藏无限生机,值得反复品味。正因如此,才有唐代阎立本不识张僧繇画的传说。据《宣和画谱》记载:“立本尝至荆州,视僧繇画,曰:‘定虚得名耳!’明日又往,曰:‘犹是近代佳手。’明日又往,曰:‘名下定无虚士。’坐卧观之,留宿其下,十日不能去,是犹欧阳询之见索靖碑也。”张僧繇的画初看不出奇,但越看越有味,阎立本由最初看不起到后来佩服得不忍离去,这就是“内美”的魅力所在。
八大山人作品
黄宾虹《论画残稿》云:“画有初观之令人惊叹其技能之精工,谛视而无天趣者,此为下品;初视为佳,久视不觉其可厌,是为中品;初视不甚佳,或竟不见佳,谛视而其佳处,为人所不能到,且与人以不易知,此画事之主要在用笔,此为上品。”当今世界“初观令人惊叹”“谛视而无天趣”的画随处可见,而“初视不甚佳”“谛视”为上品者则寥寥。有的画家受西方现代艺术的影响,只重视觉冲击,为了吸引观者的眼球,各级展览制作流行,画幅越来越大。殊不知西方文化与中国文化有本质的不同。西方文化是人性文化,强调最大限度地发挥自我,求得最大能量的释放;而中国文化是人格文化,强调在笔墨中追求高格调,讲究深沉浑穆,中正平和。
王伯敏作品
那么“内美”究竟从何而来呢?
首先,画家应该读书养气,加强文化修养。所谓“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画如其人,笔墨是一个人品格、胸襟和学养的体现。中国画是一门长期修炼的学问,作画如同高智慧的悟道修行,需要几十年的文化积累过程。
其次,要练就扎实的笔墨基本功。笔墨是中国画的核心,内美全靠笔墨表现。中国画的线条不仅塑造形体,而且有表情达意的功能。
第三,要将笔墨升华到精神表现的高度。强调中国画的写意性,达到不似之似,神韵天成。用简单的形式表达最丰富的内容。
能如此,则不言内美而内美自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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