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晋书法之高,良由各尽字之真态,不以私意参之耳。”姜夔说,高明在魏晋按照字的实际形态下笔,不夹杂书写者的个人私意(下图为三国·魏国·钟繇楷书)。
后世的变化
“或者专喜方正,极意欧、颜;或者惟务匀圆,专师虞、永;或谓体须稍扁则自然平正,此又有徐会稽之病。或云:欲其萧散,则自不尘俗,此又有王子敬之风,岂足以尽书法之美哉!”
姜夔说,后来有人喜欢方正,就极意模仿欧阳询和颜真卿;有人喜欢圆转均匀,就专门学习虞世南和智永;有人说写得扁些则自然平正,这又犯了徐浩的书法弊病;有人说写得疏朗自然不俗,这又沾了王献之的习气,而这些并不足以诠释书法艺术。
在姜夔看来方正、圆转、扁平和舒朗仅是书法一角,欧、颜、虞、智、徐、王的字也代表不了书法的全部(下图为唐代徐浩楷书)。
正确的写法
“真书用笔,自有八法,我尝采古人之字列之为图,今略言其指:点者,字之眉目,全藉顾盼精神,有向有背,随之异形。横直画者,字之体骨,欲其坚正匀静,有起有止,所贵长短合宜,结束坚实。丿、乀者,字之手足,伸缩异度,变化多端,要如鱼翼鸟翅,有翩翩自得之状。乚、亅者,字之步履,欲其沉实。”
姜夔说,要这么写:丶是一个字的眉眼,全靠顾盼有情,或向或背,各随字形而异。丿、乀是字的手脚,长短不同,变化多端,要像鱼的胸鳍、鸟的翅膀那样有翩翩自得的神气。乚、亅是字的步伐,要沉厚结实。
这里姜夔说是概念,具体可以参考张怀瓘《用笔十法》,大家可以在以往的文章中找到,亦可以参考“永字八法”,不再赘述。
晋唐书法的区别
“晋人挑剔,或带斜拂,或横引向外,至颜、柳始正锋为之,正锋则无飘逸之气。”姜夔说,区别在晋人写字挑剔,或带斜拂,或横引向外。到颜真卿、柳公权手里,开始专用中锋,全用中锋,自然就没有飘逸气象了。
斜拂和横引向外,我认为是执笔的姿势(一家之见仅供参考):斜拂即执笔时手心略向上翻,横引向外即执笔时手心向右翻,这两种方式都会导致毛笔与纸面产生一定角度,从而出现侧锋。
而中锋则需要毛笔与纸面垂直,全中锋则需要一直保持垂直,一直保持则需要手心一直向右。曾听闻有老师在学生练字时于其毛笔上放一枚铜钱,铜钱不掉视为合格,我试了试,只有毛笔与纸面垂直铜钱才不会掉。
书法的核心
“转折者,方圆之法:真多用折,草多用转;折欲少驻,驻则有力;转不欲滞,滞则不遒。然而真以转而后遒,草以折而后劲,不可不知也。”
姜夔说,核心是:楷书多用折笔,草书多用转笔,折笔要稍稍停顿,停顿就有力;转笔不可停滞,停滞就没劲。然而楷书兼用转笔,可使更遒健,草书兼用折笔,可使更险劲,这一点不可不知(下图为唐·张旭草书《肚痛贴》)。
有人说,书法关键在于实操,理论都是纸上谈兵。
没人反对实操,学习书法是一个积累的过程,如果你不知道转折的用途,以及“真以转而后遒,草以折而后劲”,一味的实操只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如何够举一反三、活学活用呢?
还有人说,要学草书必须先写好楷书,因为楷书是草书的基础。
而唐·孙过庭却说:“草不兼真,殆于专谨;真不通草,殊非翰札。”紧跟着唐·张旭也说:“书之求能,且攻真草。”都在提倡楷书与草书并进学习,到宋·姜夔仍是这种态度。
楷书是折,草书是转,为什么不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关系,而是它是它的基础呢(下图为唐·张旭楷书《郎官石记序》)?
接着姜夔说:“悬针者,笔欲极正,自上而下,端若引绳。若垂而复缩,谓之垂露。”这个对竖画收笔的说明。“悬针”笔要执得极正,从上而下,笔直地像拉紧的绳子一样。如果往下拉后又缩了回去,就是“垂露”了。
“故翟伯寿问于米老曰:书法当何如?米老曰:无垂不缩,无往不收。”此必至精至熟然后能之。”所以翟伯寿问米芾字应当怎样写,米芾告诉他没有一笔垂而不缩,没有一笔去而不反。这两句话看似简单,然而必须练习至极精极熟,才能做到。
结束语
“古人遗墨,得其一点一画皆昭然绝异者,以其用笔精妙故也。大令以来,用笔多尖。一字之间,长短相补,斜正相拄,肥瘦相混,求妍媚于成体之后,至于今,尤甚焉。”
最后姜夔说,古人留下的墨迹,哪怕我们能体会一点一画,就会觉得跟现代人的书法有不同,这正是古人用笔精妙的缘故。自王献之以来,书法家用笔多尖锋直下,一字之间长的短的互相补凑,斜的正的互相支拄,肥的瘦的互相混杂,以此来追求结体的姿媚漂亮,这种现象一直延续到今天,甚至今天比以前还严重。
事实上,这是对孙过庭“古质而今妍”( 古人书法格调质朴,今人书法格调妍媚)的进一步说明(下图为王献之楷书《洛神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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