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碑,是指北魏这一时期所流传下来的石刻书法作品。但“魏碑”作为一个书法风格的概念又比较宽泛,类似风格的作品包括了东魏、西魏、北齐、北周,甚至之前东晋的石刻书法。
魏碑作为碑学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前有以隶书为主的汉碑,后有以楷书为主的唐碑。
夹在中间的魏碑并不像它们一样一脸严肃,而是生动活泼、大胆出挑,还有些难以捉摸。
北魏《张黑女墓志》
很多人说,魏碑不适合初学者,只有功力深厚的人才能写好。那么我们不妨站在一个书法初学者的角度,看看魏碑到底能否帮助我们很好地开启学书之路?
找规律
对于初学者来说,了解“书法艺术”最直接的方式就是去看经典书法作品。
不仅是从中分析书写者的状态、笔画的流转、布局的心思、用具的讲究等等,更是要在脑海中构建书写的方式和过程。
只有形成了正确的认识,才能够更好地实践。将得出的规律运用到自己的书写中,才能初步达到学习的目的。
那么,魏碑的规律好找吗?
我们不妨从最基础的“书法三要素”来看,也就是笔法、结构、章法。可惜的是,这三点在魏碑中的体现,有三分之二都不适合初学者。
《张猛龙碑》
首先是笔法。魏碑是以刀刻石而成,其中锋锐可想而知,与柔软的毛笔能够形成的线条差别很大。初学者还不了解软笔的特点和用法,更别说怎样用“软”去表现“硬”。
之后,魏碑又经过多年的腐蚀、风化,最后经历一道拓印的工序,才能够以拓本的方式展现在我们面前。
也就是说,我们即使穿越到千年前,所看到的魏碑最多也就是没有了风化的痕迹,笔画更加清晰爽利,但书写者的笔意已然混杂了工匠的雕刻手法,让后人难以揣测。
初学者如果贸然学习魏碑的笔法,很可能会将注意力集中到一些“很明显但不重要”的地方去,造成本末倒置、南辕北辙的效果。
《奚阿成墓志》中两个“州”字截然不同
其次是结构。本身碑刻就容易造成笔画之间的断裂,再加上后期形成的石花,让笔画之间的关系更加不好判断。
而且很多作品中笔画的倚侧都比较明显,初学者容易将其太过于夸大,或者难以理解倾斜角度很大的笔画如何组合出一个整体平稳的字。
同时魏碑的风格又有着多端变化,天真烂漫的结构特点很容易被曲解为随意放纵,这会让“无知者无畏”的初学者在魏碑的世界里横冲直撞,最后迷失方向。
如此找不准规律,实践时就更容易出问题。
会模仿
看得多了,兴致来了,就该拿起毛笔挥舞挥舞了。刚开始练字的人,要么畏畏缩缩无所适从,要么放飞自我乱涂一气。
其实动笔练字的第一步应该是模仿,也就是强调眼睛和手的配合。等走得远一点,到了创作的时候,就要求“心手合一”了。
也就是说,初学者要做的,是跟古人学,跟老师学,尽量做到笔下写的与眼里看到的一样。
《李璧墓志》风化痕迹严重
上一部分我们说了,如果初学者直接看着魏碑去练习,不仅容易找不到规律,还容易在结字和用笔上走歪路。
那么,既然自己摸索时容易走弯路,跟着老师去练习不就行了?但事实是,初学者所跟随的老师也大多长时间浸淫于帖学体系。
所谓“帖学”,可以追溯到东晋的王羲之,近两千年来众多书家一脉相承,构成了完整的技法体系。
而“碑学”的兴起是在清代的中晚期,直到清末才随着大量的北碑出土而被大肆推崇,“魏碑”概念的提出距今也就只有三百多年。
总的来说,帖学体系更加完整、成熟,而碑学体系发展的时间短,研究的人少,理论和实践都还不够深入透彻。
临写时的细节很多不到位
另一方面,大多数人都希望老师的教导可以事无巨细、清楚明白,但魏碑的教学显然不可能如此。
无论多么高明的老师,在示范临写魏碑的时候都不可能做到与原貌一致,这一点可能会让一些初学者对老师的水平产生怀疑。更有甚者,初学写字手发抖,还把魏碑中的石花当作笔画的抖动学个不停。
养审美
不得不说,由于受到帖学的广泛影响,大众对于书法的审美偏于流丽,甚至流于轻柔、软弱,网上许多受人追捧的写字类大V的字便是凭借这种特点收获粉丝无数,被吸引的绝大多数都是初学者。
其实审美一事,没有高下之分,却有雅俗之别。初学者们大多都沉迷于绚丽的“高雅”,却并不关注朴实到带点俗气的魏碑。
《元怀墓志》
魏碑之俗,绝非俗不可耐,而是“俗得可耐(爱)”——耐人寻味。这种风格可能对初学者不是那么友好,因为它绝不放下身段讨好,而是斜睨你一眼,用眼神问你一句:“真的不来看看我?”
等你走进它,包容多元、朴实自然又天真跳脱的魏碑才会慢慢俘获你的心。如此独特的美好,其实一直在等着每个初学者来发现。
因此,魏碑对于初学者的最大价值,就在于审美观念的培养。他们亟须明白的是,附庸风雅者往往流俗,坚持个性者又恰恰显出高雅之气。
小结:
一个一开始就写魏碑的人,学书之路是坎坷的:容易在模糊的石花上扭了脚,容易被锋利的刀痕扎了心。
一个欣赏不了魏碑的人,学书之路是狭窄的:容易走到死搬教条、不知变通的胡同里,容易撞到“写经体”、“工匠气”的南墙上。
因此,为了少走弯路,书法初学者最好不要从魏碑入手,而是从用笔、结构都相对简单的篆书、隶书入手,这样更加利于建立书法意识、打下良好基础。
另外,初学者若能领略到魏碑中的意趣,或可尝试书写;但若抱着“只想要写字工整漂亮”的愿望来学习书法,则大可不必在魏碑上浪费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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