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的前六个月里，艺术品市场恢复了全部活力。如果一切顺利，海外艺术博览会也将于9月开门迎客。然而， 时隔近20个月后，他们将面对的却是一个急速变化的市场：其中既有携席卷之势而来的NFT，也有平地一声雷便窜上天价的超新星艺术家们。这两种现象都反映了原有的市场秩序正被剧烈动摇。新世代年轻藏家们抢滩投资所谓的“艺术市场2.0”；很多艺术家尝试乘上这股淘金的新风口……拍卖行则在一旁推波助澜，忙着加入“颠覆性”的过程。

“目前艺术市场存在两条并行的路线，一条是传统的，代表着艺术史的规范，包括博物馆、画廊、艺博会、双年展等一整条完整的评价、收藏及消费体系。第二条则是颠覆性的，象征了一个正在经历深度重组的世界，除了NFT，还有通过#metoo和#blacklivesmatter等运动挑战‘官方历史’，以社交媒体作为基础的新路。”Artprice近日推出的《2021上半年拍卖市场报告》，阐释了2021年上半年艺术市场的转型。

“新”和“旧”艺术品市场的分野，让我们能够理解目前市场的全新面貌。比如为什么Beeple的《每一天：第一个5000天》可以拍出6900万美元的天价，而起拍价仅为100美元：一位几乎不在主流艺术视野内的艺术家：没有画廊，没有展览，没有拍卖成交……但他在Instagram上有数百万粉丝，并得到了世界上最古老、最受尊敬的拍卖行之一佳士得的支持。本文也将结合报告，探讨疫情时代中艺术市场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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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买得起”成为市场增长核心

2021年上半年，全球艺术品拍卖共销售了69亿美元，比2019年上半年增长3%，恢复到疫情前10年(2010年1月至2019年1月)的平均水平，也就是中国在国际艺术品市场上崛起以来的平均水平。

2000-2021，纯艺术品拍卖成交额走势图

相比成交额，市场活跃度反弹来得更为迅猛：2021上半年全球共售出了28.85万件艺术品，比2019年上半年上涨了5%。价格在1000美元至20000美元间的消费级作品增长最为明显，成交数量大涨13%；高端市场则有所放缓：售价在100万至5000万美元之间的拍品数量下降1.4%，从2019年上半年的855件降至843件。

2000-2021，纯艺术品拍卖成交量走势图

市场的活跃度从流拍率的进一步降低中也得到了证实：过去十年中，全球艺术品拍卖的流拍率一直在32%-36%之间波动，但2021年前6个月，这一比例降到了28%。而最近陆续问世的几分艺术市场报告也不约而同指出，疫情下二级市场走高与和高净值阶层无法参加实体展览，只能通过线上的报复性消费有关，而这样的消费模式，主要是因为新世代年轻藏家（多为80后的千禧一代）在这段期间的强势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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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eeple占领了艺术市场的1%

线上销售现在是拍卖行策略的一个重要部分。今年年初，行业巨头佳士得、苏富比和富艺斯将超过一半的业务进行了线上化：258场艺术品拍卖中，有133场完全在网上进行。

这些交易虽然只贡献了不到十分之一（9.3%）的成交额，因为其中大多数卖的都是入门级或中档价位的作品。但拍卖公司借此搭建起的在线销售技术和网络，又非常适合在高端市场极具潜力的NFT交易。

事实上，2021年上半年，NFT已经占到艺术品在线销售成交的三分之一，以及市场整体的2%。其中仅Beeple的一件作品就拍出了6900万美元，占据市场总成交的1%！

NFT工作室和基金Metapurse创始人MetaKovan，在2021年3月以6900万美元拍下了Beeple的作品《每一天：前5000天》

NFT是艺术市场新势力的核心，它表明了拍卖行业的边界在拓宽。在佳士得拍卖Beeple作品的一个月后，苏富比和富艺斯都进行了快速跟进，不断吸引着原本的币圈人士和新兴藏家的加入。不过，从另一方面来看，NFT的投资虽然在初期通常可于短时间内获得高回报，亦可支撑住价格的快速成长，但随著更多人的加入，提供相对前期投资者的溢价逐渐不足，后期的投资者所能得到的获利空间恐所剩无几。随著这一两个月来国际媒体的持续追踪和揭露，NFT市场的现况已被认为有泡沫化的迹象。

Bored Ape Yacht Club是目前最火红的NFT艺术项目之一，而佳士得将于9月在亚洲首次拍卖它

原先打著去中心化中心大旗的NFT，却将价值判断全部压在极少数意见领袖身上，前后思维逻辑颠倒，成为当今收藏世界中真实而奇妙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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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代艺术成市场最热点

当代艺术部分(1945年后出生的艺术家)在2021年上半年迎来历史性的突破，成交比例较2019年上半年增加了50%。现代艺术(-8%)和战后艺术(-4%)还没有恢复到疫情前的水平。

目前当代艺术占全球艺术品拍卖成交额的23%，而20年前仅为3%。拍卖市场的火爆也推高了明星艺术家在各界的知名度，比如巴斯奎特(Jean-Michel Basquiat)一人就创造了超过3亿美元的成交(是安迪·沃霍尔的两倍)，在2021年上半年就占据了全球艺术品拍卖市场的4.3%。

2021年上半年全球拍卖市场前10名艺术家

1. 巴勃罗·毕加索(1881-1973)(现代艺术)：3.5217亿美元

2. 让-米歇尔·巴斯奎特(1960-1988)（当代艺术）:3.035亿美元

3.安迪·沃霍尔(1928-1987)(战后)：1.4998亿美元

4. 克劳德·莫奈(1840-1926)(19世纪)：1.316亿美元

5. 班克斯(1974)(当代艺术)：1.233亿美元

6. 赵无极(1921-2013)(现代艺术)：1.145亿美元

7. 格哈德·里希特(1932)(战后)：9792万美元

8. 桑德罗·波提切利(1445-1510)(古典)：9420.6万美元

9. 奈良美智(1959)(当代艺术)：8593.7万美元

10. 张大千(1899-1983)(现代艺术)：8229.5万美元

2000-2021上半年，各时代艺术品的成交额对比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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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克斯，时代的标志

现年47岁的匿名街头艺术家班克斯则是这股市场浪潮的另一大受益者，他在今年上半年跻身全球最畅销艺术家TOP5，是最赚钱的在世艺术家。并且这一成就是在没有拉里·高古轩或大卫·卓纳等画廊大鳄的支持下达成的！

班克斯因其对公共空间充满诗意和愤世嫉俗的涂鸦而广受欢迎，他正在用他的Pest Control系统彻底改变艺术市场，使他能够鉴定和控制数十万件独版作品或限量版画的流通。2021年3月23日，其油画《游戏改变者》在佳士得慈善拍卖会上创下2320万美元的拍卖纪录。围绕这幅作品的热情显示出艺术市场对政治性作品的偏好：一个小男孩抛弃蝙蝠侠和超人，去玩一个“超级护士”娃娃。这是班克斯捐给伦敦一家医院以支持抗击疫情的，与时事产生了互动。

班克斯《革新者》

油彩 画布 91 x 91cm 2020年作

估价：2,500,000 - 3,500,000 英镑

成交价：16,758,000 英镑（新纪录）

五年来，班克斯的拍卖成交额呈指数级增长:2016年300万美元，2017年700万美元，2018年1600万美元，2019年2900万美元，2020年6700万美元，2021年上半年1.23亿美元。在今年短短6个月内，班克斯拍出了913件拍品，涵盖了所有价格区间，同时价格飞涨。他在Instagram上有1100万粉丝，已经接触到了未来几代的收藏家。

Banksy《Love Is In The Air (Signed)》, 2003，32.5万英镑

除了做足功课以及对自己眼光有独特自信的收藏家外，如今的社交媒体已经成为大多数新生代收藏者判断是否购藏作品的最重要指标。现在的艺术家和画廊经营者已经没有人去理会十年前美国著名当代艺术家大卫．萨利“艺术不是比人气”（Art is not a popularity contest）的经典语录。

判断艺术品“优劣”的因素变成“某某网红”、“某某明星”是否有收藏。不少在心态上维持比较传统的收藏家们认为，这几年来艺术家的创作和画廊们对于艺术家的经营上越来越投机，虽然觉得遗憾，但这样的现象在短期内似乎看不到有改变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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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加速器

从去年秋季开始，香港艺术品市场已经连续两个季度高速增长。今年上半年，香港售出3200件纯艺术品，成交价总计9.62亿美元，均价约为30万美元，是全球艺术品拍卖均价最高的城市。同期伦敦的均价仅为3.2万美元，纽约为4.1万美元。

香港还成功地吸引了三幅巴斯奎特的大作，每幅都拍出了2亿港元以上的价格。现在，佳士得和苏富比似乎都确信，这些美国当代艺术的杰作(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后悔当初没有买下它们)在亚洲的售价会比伦敦的更高。

尚‧米榭‧巴斯奇亚《战士》

压克力 油画棒 喷漆 木板，183 x 122 cm 1982年作

成交价：3.24亿港元

(亚洲最贵西方艺术品)

佳士得香港2021 “勇者无惧：巴斯奇亚《战士》” 专拍

从中短期来看，香港很可能会超越英国成为全球第二大艺术品市场，后者在2021年上半年的市场总额为12亿美元(仅比香港的9.62亿美元多21%)。而在10年前，英国的拍卖成交还是香港的5倍。不过，英国的市场基础仍在，其市场更加多元:在2021年上半年，英国售出了3.6万件艺术品，是香港的10倍。

如今，香港正扮演着超当代艺术品市场加速器的角色。亚洲买家显示出更大的热情，愿意以远高于预期的价格竞拍艺术新兴们的作品，迫使伦敦和纽约的买家将价格与香港的结果保持一致，否则就有可能看到这些“明日巨星”们的作品都将被亚洲垄断的局面。

首尔于亚洲艺术市场的重要性逐渐上升，弗里兹艺博会（Frieze Art Fair）将在2022年进入首尔，图为2021年纽约弗里兹艺博会现场

但香港也并非全无敌手，即使是在亚洲，如首尔等许多地方正在挑战香港的地位。在财富、艺术交易与行政监管这三项构成艺术市场枢纽的核心竞争力上，首尔正变得越来越接近香港。举例来说，首尔没有进口增值税，他们对于55,000美金以下的交易不收税，所以Frieze博览会已经宣布要在2022年进入首尔。1950年代当艺术市场从巴黎转向伦敦与纽约时，恰恰就是因为重税与监管的问题，因此那些成为中心的都是最能保持二者十分良好平衡的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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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满40岁的年轻人急速攀升

艺术市场一直以来都存在很强的投机成分，超新星市场尤其如此，但2021年来艺术市场疯狂的状态与许多年轻艺术家平地一声雷，从路人甲搭火箭直接冲上50万，甚至100万美元的例子异常的多。

王俊杰作品《夕阳之河》在2020年12月富艺斯与保利拍卖联袂呈现「二十世纪及当代艺术」夜拍中以3776万港元成交，超出高估价近4倍并创下艺术家世界拍卖新纪录

举例而言， 被形容为“当代梵高”的王俊杰（Matthew Wong，1984-2019）以及受赞誉为“当代席勒”的阿莫阿科．博阿福（Amoako Boafo），这段时间在艺术市场的窜起速度和交易金额，著实令艺术界人士瞠目结舌，其镀金速度远超过2008年前的达米恩．赫斯特（Damien Hirst）以及诸多前辈。

原先西方艺术市场中以白人男性艺术家为主的态势早已不在，单纯以女性艺术家背景为卖点的陈年老套也再难以引起话题。取而代之的是以具高度“话题性”的非洲裔、中南美裔、LGBTQ族群艺术家窜升的速度和表现最为突出。有人私下开玩笑地说，当看到拍卖公司那些放在各场次前30个拍品中，只要名字不太像是典型英文名、画面中主角不是白人，或是很难念也记不住的名字，就是图录已经在暗示你“买就对了，保证大涨”。

全球最畅销的5位80后艺术家(2021年上半年):拍卖成交额的地域细分

1. 王俊杰(Matthew WONG)， 3000万美元：香港(41%)、纽约(37%)、伦敦(19%)

2. 艾弗里·辛格(Avery SINGER)， 1050万美元：香港(53%)、纽约(38%)、伦敦(8%)

3.萨尔曼·图尔(Salman TOOR)， 790万美元：纽约(45%)、伦敦(28%)、香港(27%)

4. 六角彩子（Ayako ROKKAKU），720万美元：香港(40%)，东京(35%)，台北(11%)

5. 阿莫阿科．博阿福（Amoako BOAFO）, 500万美元：伦敦(35%)、纽约(33%)、香港(32%)

日本艺术家六角彩子(1982年)是其中的异数，她色彩炫目的画作在东亚各地以惊人的速度流通。2021年上半年，她共有44幅作品在亚洲成交，均价17万美元。她目前由阿姆斯特丹的德莱夫画廊(Delaive gallery)代理，但绝大多数作品都销往了亚洲。

六角彩子《无题》

压克力画布 140 x 100 公分 2016年作

估价：50万-70万港元

成交价：477.3万港元(新纪录)

“周杰伦 X 苏富比”专拍日场

这些生产“油彩未干”作品的艺术家们，是否能够在艺术市场中长期屹立不摇，说起来为时尚早。但显然许多买家们对于收藏这些作品可以“抗通膨”的话术深信不疑，这从每次拍卖过程中竞标的出价速度即可见其端倪。

结语：自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以来，艺术市场暴起暴跌的场景无论在纽约、伦敦，或是中国当代的起伏中都不算陌生。新生代收藏者以人气风向为参考指标和突如其来的NFT，能否建立起另一种新的收藏史观，抑或是否经得起日后市场价值的长期检视，尚待时间证明。Artprice也将在10月的FIAC艺术博览会上公布完整报告，予以分析。但一场疫情真正将艺术市场划分成了新旧两片天地，新的潮流很可能会成为接下来数年整体艺术市场的主流趋势和样貌，直到被下一代另一种价值观所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