蔓延全球的金融危机敲定并加速了中国当代艺术品市场泡沫破灭,已成为不争的事实。作为随中国当代艺术品市场同时激增的画廊,成为下一个被关注的焦点。
“大批画廊倒闭”的传言声四处传出。“大批艺术空间关门停业”“某国内画廊撤出798”“某外资大型画廊撤回意大利”……这样的传言在艺术圈内相互推波助澜。
的确,在北京、上海、广州三大主要城市,不论是画廊主还是艺术博览会、广交会等,都遭遇了自经营以来最低迷和困难的时期。
在北京798艺术区内,一些小型空间挂出了转让的招牌,人流也不像夏秋那般旺盛。上海自9月艺博会时,极度低迷的人气与销量,已经透露出艺术市场进入寒冬的信号。在11月刚结束的秋季广交会上,大芬美术产业协会会长吴瑞球对媒体表示,以往深圳大芬村在广交会都会有每年三四千万人民币的订单,今年却不到三四百万。一些画廊关闭,画家开始离开大芬村。
这一切似乎印证着人们的猜想。
但记者仔细了解后发现,倒闭的多是些规模小、经营不利的小画廊,而那些专业性强、经营已上轨道的画廊,他们承认正面临前所未有的寒冬,但并未因此动摇根基,也远不至有“关门”之危。相反,这些画廊在用各自的方式寻求对策。
画廊业在挤出泡沫的同时,也迫使生存下来的画廊重新思考未来的走向。
一些画廊倒闭是正常的
冷林经营多年的艺术空间“北京公社”坐落在798艺术区南门边的一角。沉重的铁门上张贴着“布展期间,暂停参观”的告示。12月中旬,冷林在画廊里指导着工作人员为新画量尺寸。冷林从今年8月初还接任了美国著名画廊佩斯在北京开设分馆的总裁,在办完首次展览后,如今佩斯北京正在继续装修阶段。
“这个经济(危机)很严重,对于画廊肯定是有影响。”冷林坐在办公室里,他认为,“肯定会有画廊倒闭的,这也正常,就算没有金融危机也会有倒闭的。”
冷林的画廊也受到了影响,就在11月,佩斯画廊的代理艺术家张晓刚在纽约举行个展。冷林说,“以前像张晓刚做个展可能四五个人盯着一张画,现在也就一个人或者0.9个人盯着一张——这就不错了。”
金融危机来临的时候,正巧是每年秋拍的季节。拍卖数字和季节一样寒冷。苏富比六成多的惨淡成交率印证着人们两年以来对于中国当代艺术泡沫的预测。在中国,作为二级市场的拍卖行一直是艺术品市场的风向标,这个市场的数字直接影响着艺术品买家的信心,并且残酷地影响到一级市场——画廊。
在中国艺术品市场,画廊一直处在拍卖公司的夹缝里生存,它不是像成熟的艺术品市场中,画廊作为艺术品的培育场所,为拍卖公司输送在市场上已经成熟的作品。由于国内艺术品市场尚不成熟,一些没有经过培育和时间检验的新作没有经过画廊,会直接出现在拍场上,很多上拍场的作品右下角创作时间都是当年。这样没有经过一级画廊市场而直接进入二级拍卖市场的后果是,如果作品拍卖成功,那么画廊对于此艺术家的销售就跟随看涨;可如果拍卖惨淡,也会直接影响画廊的相关销售业绩。
近几年,中国当代艺术品市场价格的疯长,与拍卖市场的导向不可分割。艺术批评家朱其认为,“拍卖应该退出当代艺术,只拍卖十年之前的作品。没经过时间检验的作品就进入拍卖行,这本身就有问题。”可是拍卖行不可能自觉退出混乱但有利可图的年轻作品市场,只会在估价时更加谨慎而已。所以对于市场的健康发展,责任仍然落到画廊头上。
在中国画廊,艺术品销售价格常常只有拍卖价格的一半。而今年的秋拍,很多作品价格跌落50%左右,这导致作为代理画廊根本无法出售这些艺术家的作品。画廊陷入被动。
在“休克”中调整方向
由于中国艺术市场的迅速升温,很多业外人士以投机心态进入市场,开设画廊或者成为买家。没有经验的买家大量买入作品以及投机者的囤积,与画廊数量的疯长相互刺激。直到危机降临,市场迅速萧条,这个循环的链条开始断裂。
“现在很多画廊基本属于休克状态。”艺术批评家朱其评价说。
当小画廊开始撤离,资金雄厚的大画廊则开始思考未来的应对方式。
“我觉得那些倒闭的传言可能不仅仅是传言。有人传我们吗?”卢杰哈哈大笑。卢杰的长征空间是一家资深画廊,他所主导策划的“长征计划”是一个庞大的艺术活动。曾有超过200位艺术家参与,蔡国强等人都名列其中。因为多年的长线计划,面对这样的市场萧条,卢杰并不十分担心。“我是一个不可救药的乐观主义者。”他说,“但是并不是说我就没有对应。”
卢杰“对应”最明显的一步是要缩减空间。本来在798有三个空间,明年要缩减到剩一个。他说,“一个大空间一年的房租五六十至七八十万,我把它放到艺术计划里。别人肯定会说,因为他没钱了,我懒得解释。在我的‘好画廊’的标准里,人和项目是前两位的,房租第三。我把房租这块缩减,放到别的地方。”
“不得不承认,我们也曾有奢华和浪费,为了一个阶段性目的,我们也卷入了过度生产过度消费。”卢杰现在还有点暗自庆幸,当时没有像别的空间那样做奢华的装修“幸亏没弄,要不又是资金损耗”。
7月份正式开幕的水木当代艺术空间,在入行不久即遭遇市场萧条。开幕时,水木空间就举办了一个由著名艺术批评家高名潞策划的,回顾当代艺术源头的展览,耗资50多万。至今,画廊除了个别小幅作品,基本没有卖出什么画。
现在,水木当代艺术空间里正在筹备一个年轻人的联展。“费用大约十几万吧。”画廊总监戢大卫说。 “我们还是按照自己的定位,以学术性的展览为主,并且挖掘一些没有模仿痕迹的年轻艺术家。”
面对寒冬,画廊用各自的方式选择出逃或者应对。一些小画廊在市场火爆的时期投入大量资金争抢艺术家和作品,导致存货在市场低迷时难以出手而选择退出,大型画廊则开始专攻学术性展览回归艺术层面本身,既整理艺术家以及自身思路也可以减少经费投入。
转向学术与多元?
“金融危机使得人们也不再囤积作品,而这两部分占了购买市场的90%。有的画廊明年都转入学术性展览撑过一段时间,或者砍掉一些展览,并且不再做广告,能省下一大笔费用。”朱其说,“真正的藏家开始懂艺术,开始思考,不再像以前那样买东西了。”
85%以上产品外销海外的深圳大芬村,作品以临摹名作为主,在一些画廊相继倒闭画家外流之后,剩下的画廊主和画家开始考虑,如何改变单一的产品模式,创作更多有竞争力的原创作品。
在冷林的计划里,明年画廊会放慢速度。“我本来就很慢,明年要更慢。我说的慢是整个艺术市场都会放慢速度。”
而卢杰觉得,在这个销售淡季,可以让一些高品质的作品以更合理的价格进入美术馆体系的收藏。“说服艺术家和画廊共同让利,撑一撑。”
而对于画廊将来,卢杰说,可以“理直气壮地整理一些东西了”。比如推进艺术家进行小制作,迫使艺术家和自己的画廊都更多地思考艺术本身而不是市场需求。
不仅仅是资深画廊在寻求对策。那些刚刚进入市场的年轻画廊同样如此。
水木当代艺术空间总监戢大卫说,画廊计划至少三五年后再考虑赢利,“我们会选择一些年轻艺术家签约,成熟艺术家基本以合作的方式为主。计划是年轻艺术家的回报占到70%~80%,成熟艺术家占20%。”
年轻画廊开始寻求有潜力的青年艺术家而放弃大牌是一种长远的选择。
在朱其看来,中国的画廊应该把眼光放在真正的中产阶层。作品价格以2万到20万为好。“而不是像前两年,每一个季度就涨一次价。”他说。
两年多的市场火爆,使得多数画廊展出的作品有过于泛滥的同质性,相似的视觉语言和符号呈现在不同的艺术空间里。
“现在画廊要做的是分层,对于藏家有自己的定位。并且不能只卖中国当代艺术,要把眼光放到全世界,至少也是亚洲艺术家和作品。”朱其认为,“现在要转型,有个培养过程,让藏家可以购买国外的作品,这样,画廊才可能国际化,市场才可能多元化,水准才能提高。”
过去两年的艺术市场,以一种非常规的规模扩大,活力澎湃却鱼龙混杂。金融危机作为外力的迅速切入,迫使画廊业界自我洗牌。
对于生存下来的画廊,金融危机也许是画廊回归平静心态,并完成自我更新的契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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