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士陵为明清流派印中的巨匠,生前因居于岭南一隅而不为更多人知晓,随着时间推移.已为越来越多印人所推崇和喜爱,成为当代印坛具有主流影响的篆刻大师。黄士陵篆刻貌似乎正,其实奇崛.令人三月不知肉味。吴熙载、赵之谦、徐三庚、吴昌硕和黄士陵五大明清流派印大家,分别代表不同的审美倾向,以黄士陵最具典型的超前性,主要体现于两点:一是多元化触角,发散性地拓展了印章文字空间;二是开放性“现代意识”,和当代印坛最接近。前者在相关文章中已有论述.此处不再赘言,现主要谈后者。
“现代意识”说白了,就是黄士陵对于篆刻艺术独特领悟,主要表现在四个方面:
1.简体字入印。是指用篆书以外的字体入印,作前无古人的尝试,或是楷书篆化,或是楷篆相参.或是篆书隶化,或是篆书却带行意等,经过黄士陵洗礼,都异常精彩。《伯子葆珩》(图1)以楷为篆,印味十足,无蹩脚之憾;《永声》(图2)中“永”字略带行意.扩展了疏密感,《孝?》(图3)中走之底用简写,也微呈行意;《施庵》(图4)中“施”篆书草化;《花?侍者》(图5)中“侍者”两字为隶书,而《钟葆珩字仁阶号瑞符》(图6)中“仁”为楷书.使整体构成疏密对比;《在黟减半》(图7)以行楷入印;《千禾学篆》(图8)将篆书隶化,颇有新意。
2.方与圆、直与曲、线与点对比运用,所用纯圆、纯方或方圆兼施.都极出新意,《?府金石》(图9)中除“车”字“田”部作圆形外,其余为方直线条,因而惹人醒目,但总体上却很协调.《嗣伯言事》(图10)亦有异曲同工之妙;《莲畦》(图11)中“畦”田部处理成圆形,“莲”走之底处理成简笔,而在(莲府)(图12)中“莲”走之底却处理成弯曲线条,具网环之意和流动之姿,打破全印平直的线条和布局,令人耳目一新,对比齐白石的《天涯亭过客》(图13),其“过”走之底即是借鉴于此;《菊存》(图14)印中“存”字有两个点块.呼应边栏.而最生动的是“菊”字四点,四个不规则小块面形成“印眼”,深具形式的意味,后继者多有取法,林健刻《画眉深浅入时无》(图15)中“无”字四点,从黄士陵处得到启发。
3.装饰性笔画运用,主要有下列几种形式:《颐山》(图16)中“山”中间一竖从上至下逐渐增粗;《道希手状》(图17)中“状”最末一笔“L”形笔画刻成三角形,既填补了空白,也富有装饰性;《晋敦馆》(图18)中“馆”字“食”部中“A”形笔画合成“▲”,这在白文印中也有应用;《秋晓庵藏》(图19)中除用简体之外,“晓”字“日”部变成“⊙”,置于全印中心,成为“印眼”;不难看出,善用三角、方形、平行四边型和菱形等几何图形来表现篆刻金石味是黄士陵的高明之举。
4.其他特殊形式。这些印例在《黄士陵印潜》中不很多见,有偶然性,但对当代篆刻影响极大。《壶公》(图20)中“壶”和“公”中两个“口”部特大,在空间分割上打破了均衡和惯例的疏密关系,对照来楚生《处厚》印(图21)不难发现亦有此一举;《黄遵宪印》(图22)中走之底用简体,对照韩天衡《神遇迹化》(图23)中“迹”走之底.显然借鉴了这一篆法,黄士陵《德仪》(图24)印中“仪”字“羊”头作不对称处理.“心”字篆法为“图30”,这在当代使用颇多,对照韩天衡《慈城人氏》(图25)中“慈”字心字底刻法即从黄印中化出,而“慈”上部四“口”字的挪位小技巧.也可从中窥其端倪;《十六金符斋》(图26)中“十、六”两字处理成一列,“金符斋”三字处理成一列,造成“疏能走马,密不透风”的艺术效果。为了保持全印平衡,使“十六”两字明显粗于其余三字,线条自上至下逐渐增粗,对比林健所刻〈小儿得饼》(图27)印中某些线条,也有此意。
多元化触角和现代意识是黄士陵篆刻的两大支柱,前者是后者基础。以上所列在明清篆刻流派其他人作品中不多见,具有独特性,是黄士陵的又一过人之处。欣赏黄士陵《筱兰》(图28)印中“兰”字“柬”部收缩和反文旁绕弯处理,如果只看形式,易认为是当代人所作,这些笔画在黄成熟期作品中找不到。《白眼看人非关中酒》(图29)中“白、人、中”三字在总体上构成“厂”形疏密关系。而“酒”字下部不经意的留空,顿使全印气脉充盈.但又妥帖自然;还是吴让老说得好:“刻印以平正老实为上,让头舒足为余事。”大巧若拙,平正有不平,方为上乘之作。大师作品高于常人之处在于寓技巧于平淡之中,作品耐看.经久不衰,不因时间推移而褪色,是后人取之不尽的源泉,当今一些作品看似夸张变形,费劲心机,实质忸怩作态.表面文章。技巧越多,造作成分也就越多,烟火味越重,必定失去自然之趣。
浏览古印谱,会发现有的印像吴昌硕,有的似齐白石,甚至有像邓散木的,说明篆刻有一种内在精神暗合,愈古典则愈现代,其中具有偶然性,但偶然中有必然,篆刻大师能将偶然变成必然。虽名曰”现代意识”,实际上是对古典回归,进而对未来发掘开拓,从容地阐释新的美学空间,黄士陵以敏锐的艺术知觉力和独特的艺术领悟能力实践了这一切,体现出务实继承和大胆创新的结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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