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李翔以及他的书画不期而遇,我的震惊刹那间真是难以尽述。多少人物远远近近排闼而来又疾速离去:八大、石涛、徐渭,吴昌硕、黄宾虹、齐白石、徐悲鸿、傅抱石、黄秋源,等等。出于写作、个人兴趣的需要,我倾心涉历于中国书画领域,李翔书画的冲击力扑面而来是令人猝不及防的。必须让瞬间的怦然心动静定下来,才有把握对这个人的书画加以解读。
最让我动心的是中国人物画作品《父老乡亲》,那敲之有声的形体塑造,坚实厚重。那深入细致的微观刻画可信可感,那呼之欲出的人物形象极为传神,人物众多而决无类同,笔墨活脱,典雅隽永。画面中将西方素描技法和中国画笔墨巧妙有机地结合在一起,相得益彰。其刻画能力与塑造效果,可与西方大师骎骎争驱。这时候,你的目光肯定愈拉愈长,由近及远,由现在而过去,由当下而前瞻,跟熙来攘往的豪叟娇娃酿成的时尚烟云擦肩而过,自尘埃落定的历史大师们身畔披拂而行,一直上溯到这个人呱呱坠地的童年。李翔出生在山东沂蒙山,这个红色的革命老区给予了李翔骨子里的正直和善良,而当时父亲开的一家当地最旺也最大的书画店则是他艺术的最早启蒙。虽然从军后在郑州解放军信息工程学院学习无线电,心却不能交给无线电,却一直惦念中国画。后来,终于跳入解放军艺术学院美术系。圆了自己儿时的梦,毕业后,他在总政治部一面从事绘事,他一面负责组织全军美术工作。在忙碌中他又抽空到中央美院就读硕士研究生课程班,要讲他的素描功底,他亲自受教于当今中国美术家协会常务副主席刘大为先生,得其结构素描和苏派素描精要,尔后又组织和参加了全军素描高研班,解开了西方米开郎基罗,丢勒等大师的素描秘码,得其真谛。后又在中央美院接受了微观素描与个性及人性表现的造型理念。
透过《板桥行吟》《静能生悟》《事事禅时时禅》《钟馗》《气傲图》《出家无家处处家》等不难看出他艺术追索途中一度对八大之清绝简古、黄宾虹之丛点生韵倾倒不已,他笔下的人物尽管背景十分简练,但却从中能够看出胸积块垒躁动不安蓄势待发,仍然属于潜龙在渊期望着一跃而起的蛰伏阶段。他的画绝不追求笔墨怪异,也不刻意的追求时髦的中西结合或是“狂禅呵骂”,而是自然而然的舒我心境、意趣和气韵。《能得自在》《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清凉世界》优美、清柔、洒脱、自然而质朴。在他的画前,笔墨气韵直扑眉宇,在似为茂密的点画中却有虚淡清和,给人以高古之气,而说不出一种隽永绵长,这也许是更多的审美余地,或是更空灵,或是更模糊,或是更丰富。
大凡中国书画都以真、善、美为理想境界,最初的山水画也就是文人画,中国古代很多画家在文学史上、思想史上也有一定的地位,那么在中国画里,哲学思想的影响就显得十分深刻,在有意无意之中体现出天人合一的艺术思维,讲求人与自然的统一,以心与物游、物我两忘、心手相忘为最佳状态。李翔的画所透的某种“大美不雕”,也许就是道家思想在其中的体现。中国文人的潇洒大概从庄子开始,至魏晋名士从外到内都得以凸显,他们往往从自然山水中领会得生的慰籍。从李翔的画中体会到“灵运诗风”,也是一种古朴,画中透着浓郁的名士风范,能至此者委实不多。
在他的画中,更多的透着魏晋时道家思想的浪漫豁达、率性而为。由于对于自己书画的一鸣惊人有一种“云无心以出岫”的泰然,他在画画时便可以不顾外界的压力或诱惑,能顺乎本性,保持着内心的完整。古人总以“仙风道骨”来形容某人的风神俊秀,此语用于李翔之画也颇为贴切,看他的画,也就如同欣赏一位俊雅的名士,旷达疏放,钟鼎山林。他对草木落叶、行云流水是那么敏感,在画中宣泄着情之所钟,从点点笔墨中所领悟的决不是个人得失,而是对人生、对自然的思索和感触。《禅门百僧》《事事禅时时禅》《出家无家处处家》纵观这些作品,我们会惊讶地发现,僧人们出场的次数太多了。而这些浪迹于山野丛林之中的僧人,与大自然观照,往往山大人小。大片浓墨淡墨,用构成方式解析之后,安排在尺幅之上,使那画幅具有了现代意韵。在人们阅过山林河川之后,往往是红衣法师从角落里跳入了人们的眼帘。那些行僧法师,抽缩了四肢,凝固了表情,一个个都是内向内视和内审的。
历代书画家,都讲求用笔,不记的是哪位书画家曾经说过:笔力高下,可判断画家的艺术成就,而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非常之笔力需终身练习。所画线条要刚柔相济,沉着有力,才称得上是工夫。他强调,用笔忌急促薄俗,要如春蚕吐丝,匀匀净净,当功力已十分雄厚,线条就会既刚健有力,又缠绵悱恻。而纵观目前的中国人物画,有是只是在头部进行了写实的塑造刻画,而衣纹服饰又停留在线一勾、墨一泼之写意阶段,形成了面部写实而身体写意的两层皮状态。有的头部刻画只停留在大的感觉之上,更缺乏微观的刻画,个性及人性的挖掘仍有不尽人意之处,有的国画人物虽然在塑造上下了不少功夫,但生硬的素描套用,又失于中国画笔墨的板结。
李翔久久地观摩着,分析着,他的头脑始终是清醒的,于是抱着要把中国写实人物画推向极至的信念,抱着要与西方大师的塑造能力一比高下的鸿鹄之志,抱着一种对中国画工具材料表现极限的试探与索求未知的欲望,在这条漫长而又曲折的路上他甘当行者,执著地探索着。
在中国画中最难的就是写实人物的画法,这不仅需要扎实的素描功底而且要具备整体塑造的能力,他试着用清水打洗纸底,再进行色墨刻画,根据对象与形体的凹凸、向背、强弱、虚实等体积关系,逐层勾之、皴之、擦之、渲之、染之。或以浓破淡,或以淡破浓,无论面部还是衣纹、形体、和道具,都以形走墨,逐一到位,局部推移及至整体,所强调的形体突兀而来,逼人脸眦 ,所弱化的形体深凹而去,笔墨幻化;带来不尽的意境,再者进行微观的刻画及至每一个小形体、小细节,诸如面部的一个小疙瘩、小痣及饱经风霜的老人脸上的青筋松肌,皱纹胡渣,更有衣服上的针眼细线,布丝小洞,一并入微精到,可触可摸,细而不腻,多而有序,令人悄然入境,可谓入众妙之门,玄之又玄。这一切的精致广大而尽细微的造型要素最难的是李翔能够用中国画的精妙笔墨得以实现,形不碍墨,墨以塑形,形墨交融线体相合。近观之,质色润华,如玉相映,用笔爽利俊发,毫无滞碍,墨色雅洁清脱。远观之,则体势连袂、跌宕起伏。凛凛然,潇潇然,爽爽然,澹澹然。上可承北宗李思训、马远、夏圭之骨力,亦可接南宗王摩诘、荆关、董巨之淡然,文气十足,浑元大化。加之他生性豪爽与豁达,逐渐形成豪放流畅、丰姿迭宕的风格。
大凡真正忠于生活、忠于艺术者,必能相互表里、浑然—体。李翔为人诚朴、真挚笃厚,活得如清泉般舒展自如。故书友同道多乐与之往来,为同仁言之楷模。他时时告诫自己,“德者才之帅也.才者德之资也”,主张为艺先做人,努力做德艺双馨的书画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