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世纪的中国画艺术状况,无论在绘画风格还是在绘画语言上,都呈现出了多元化的趋势和局面。在这个现代艺术观念与创作技术丛生的时代,传统的绘画方式和精神的生存空间正日益被压缩到边缘地带。也许,这种现状是时代发展所然。绘画的审美意境正日益变异为所谓的大众欣赏情趣及与“国际接轨“后的风味。在对陈子庄的绘画艺术及思想作出评价之前,传统的绘画方式及语言可能会使我们感到正如时下所流行的一种“审美疲劳”的说法及厌倦感。
然而当翻开陈子庄一幅幅看似平淡无奇,毫无充满现代视觉刺激的画面形式时,你会发现在“广不盈尺”的画幅之内,透脱出的是一股强烈的热爱生活,热爱生命和自然的真真实实的“意象”美。在他的作品之中,你会感受到其对绘画艺术的真诚和执着,丝毫看不出做作和矫饰成分,有的只是“真”境和真情,而绘画之道的最高境界也不过是达到“真”的境界。“真者气质俱盛。”(五代.荆浩语)陈子庄以其平淡无奇、率真自由的笔墨和充满田园生活诗意的境界及格调打动着所有观者的心灵。而对那些对中国画抱有“傲慢和偏见”的人来说,也无不敛衽和服膺。陈子庄是于八十年代和同样“人去业显”的中国画家黄秋园被中国画界发现的。
陈子庄之所以在中国画界被重视和注目,是因为其独特的绘画风格给人耳目一新之感。在那一段时期,特别是在“八五”思潮之后,关于中国画的前途及发展有人提出了“中国画已穷途末路”的说法,而陈子庄及黄秋园的绘画却给人带来了惊异和感叹,陈子庄以简淡清新的画风,以充满生活意趣的朴实的风格,在中国画坛树立了他应有的地位。
陈子庄在自然和生活中能敏锐地发现客观景物中包含着的美,但在创作上却决不做自然主义的如实描写,而是非常重视主观创造精神的发掘。他指出“作画是生活发现生化而来,”这里的“生化”是通过艺术的再创造将生活的景象升华到艺术的形象,即是把客观形象人格化、理想化的过程,非常深刻地揭示了精神境界对客观世界的超越。他的画面形象浅近单纯,笔墨洗练简赅,以“拟人”的方式,写出各种调皮、活泼、有着内在生命力的形象。
“我的绘画最大的特点是描写大自然的性格。在理论上,一幅创作是作者全人格、全生命力的表现,我努力想做到这一点。”陈子庄拥有着不傍依于人的独立人格。他较长时间深入到乡村,过着坎坷、清贫的生活,造就了他艺术创作安然、平静的心境。在这种情况下,他体验和潜心观察农家生活,在困厄的处境中画出了大量的好作品,把早期的飞扬、凌厉、奇兀、峭拔的艺术特色转变成了自然、真率、平淡、静谧的风格。
陈子庄从传统文化中汲取丰富的营养,并萃取西方文艺理论中的有益成分,形成了开放、包容、以人性、仁爱为核心价值的艺术思想体系。生前虽历经坎坷,但其成就奠定了在中国画史上不可替代的崇高地位。他十分善于学习,兼具吴昌硕的笔墨浑厚和齐白石用笔的真率。齐白石作画标举“似与不似之间”,即在具象与抽象之间寻求一个适当的“度”。
这种“得意忘形”的境界,正是陈子庄所追求的简而传神的意境。其《黄牡丹》《白牡丹》《芙蓉花》等作品,都表现出梦幻般的风格,构图饱满,运笔放肆,色墨辉映。他学前人绘画,可谓“学一半,撇一半”,经过自主消化,形成独特的风格和意象。陈子庄的大部分水墨作品小巧玲珑,意蕴盎然,在平凡的景致里展示生活趣味,以情和趣来唤起观众的审美感情。其作品中的“趣”表现在生活情趣和笔墨情趣两方面的统一上,画面中散发出一种书卷气和乡土气。
陈子庄的书法艺术,自称是“破体”,究其意义就是没有从属于正统的书法体式,打破了各书各体的束缚而自成体貌。我们不需要给他定个体名,因为这不妨碍我们欣赏陈子庄的书法艺术之美。今天,看陈子庄的书法本身,不难发现他用笔变化之精妙,安排结构之奇险,章法之新颖。陈子庄书法用笔变化丰富,他常常把几种书体的用笔相结合,在笔法融合上的起、行、转、收,变化丰富,干净利落。比如,他把篆书的笔法用在隶书和行草上,让作品产生古拙之趣,韵致生焉;在写行草时他融入隶书笔意,让笔画生趣盎然。在字的结体上,陈子庄更是大胆融合,博采众长。
他把钟鼎石刻融入隶篆,安排奇险而意蕴悠远。他借用摩崖碑刻和民间石刻的造字结体融入他的书法,彰显朴拙高古之气。陈子庄没有局限于艺术上的简单“推碑贬帖”,也没有盲目地“为帖是从”。这些融合,陈子庄是在吃透了传统后的融合。陈子庄的书法以“二王”为传统主流,从陈子庄留下的几个行草书法扇面能够明显看出是取法其体系,可见陈子庄是在研习传统后,有意地打破框架,求变求新,这也和他开拓创新的绘画理念相符合。陈子庄书法作品的整体章法安排也是不拘俗套,有些如同他绘画的用笔用墨,讲究随机生发。融合而妙趣横生是陈子庄追求志在新奇的艺术探索,事实上他做到了。
在生活上,陈子庄无疑是贫困的,家境生活甚为拮据。对此,他只能以梵高的经历自嘲:等我死后,我的画就值钱了,你们想买也买不起咯!晚年的他又大病缠身,也曾受过许多不解和诋毁,还有浩劫时期的沉重打击,但他仍以乐观而坚定的生活信念及美好的构想全身心地投入到艺术创作中。他晚年的艺术作品尤其感人,他把笔墨融汇于形象,融汇于意蕴的统一体内,而他的笔墨又没有固定不变的程式,全是应机而发生,赋予作品以特定的内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