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韩国导演林权泽的影片《千年鹤》

    昨天是上海韩国电影展映周首日。记者选择去看的第一部电影是韩国电影教父林权泽的《千年鹤》。这种选择不光是受了“这是林权泽第一百部电影”的蛊惑，更因为之前看过的《悲歌一曲》、《醉画仙》、《春香传》，部部都是林权泽伤逝人生的佳作，怎么都没想到，“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的中国古典诗词情境，被一个来自韩国的导演诠释得淋漓尽致。

    用生命写成的悲歌

    电影题为《千年鹤》，英文片名为“Beyond the Years”。不言自明，这部影片的主题依然是悠悠岁月，浮生飘萍，一部用生命写成的悲歌。林权泽的电影世界里似乎一直响着“板索里”——一种朝鲜传统的说唱艺术，有人叫它“朝鲜清唱”。它的形式非常简单：一人敲鼓一人歌。由于板索里艺术很方便艺人表演的缘故，许多艺人都四处行走江湖，绝大多数不出名的艺人只能终其一生颠沛流离。恰巧板索里歌唱的故事都很悲伤凄绝，因此许多板索里艺人的人生也都人如其歌，充满了波折和不幸。

    《千年鹤》所讲的故事发生在上世纪50年代到70年代末，主人公是板索里艺人柳奉及其养女松华和养子东浩。养父柳奉负责教导两人技艺，松华歌唱，东浩敲鼓。柳奉一心希望自己的儿女能虔诚地从事这一技艺，成为一代大师。在成长的过程中松华与东浩间似乎有着某种难以言喻的情感出现。原本两人应该如板索里一样歌不离鼓人不离人，然而东浩无法忍受贫苦的生活以及养父柳奉严苛到超越常理的训练法，于是一人去外面的世界闯荡。《千年鹤》的主线就是围绕着离家出走的东浩与松华之间的关系展开的，电影通过两人十几年内的三次见面和分离，描写了两人间特殊的感情和板索里艺人的生存环境。

    承载体悟生命的意境

    古稀之年的老导演对爱情的理解显然不像年轻人那样外化。影片从头到尾没出现任何爱的言语，男女主人公的三次重聚，镜头下的感情流露，内敛到没有一丝火气。据说板索里的鼓声，于歌者来说就是眼睛。或许，在林权泽看来，爱情不用体现在长相厮守上，此时的爱情惟有在合奏板索里的音调中得以升华。所以，没有了东浩的松华眼睛真的瞎了，在养父柳奉死后松华一边苦练技艺，一边期盼能与东浩重逢。在经历了人生的流离后，松华终于在仙鹤山下与东浩相遇，影片在两人尽全力合作的一曲板索里中告终，凄美的声音悠远得不行，画面是一对仙鹤在山水间穿行。

    林权泽将故事说得如此一唱三叹，应该是用心爱着板索里这种悠久的艺术吧？不仅是《千年鹤》，他的其他电影中也一直贯穿着这一清唱艺术。《春香传》采用故事与板索里艺人表演片段相互穿插，《醉画仙》用板索里当配乐，而与《千年鹤》关系最密切的电影《西便制》就更是直接以板索里艺人的成长为主题。

    《千年鹤》里边有一句话令人喜欢，叫作“唱道为先，章法在后”。之前，在《醉画仙》里，林权泽也借画师之口说出了“画之意，在于精神”这样的主题。一般的电影只看情节和形式，让人感受不到深邃的精神内涵。而林权泽的影像世界里，一切形式美不胜收的画面，全部用来承载体悟生命的意境。

    这意境似乎是与中国文化和哲学中的“道”字一脉相承，有人的体悟在里面，有浓缩的思想境界在里面。看似好像是讲爱情，又不止于爱情。透视沧海一栗，交融生命视野，有着一股子超脱世俗、行于天地间的精神。就像《醉画仙》里的那个画师，终其一生，最简洁、最不精工的画，却是最高妙的作品。那一刻，记者的脑海中突然浮现李白的诗句“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在《千年鹤》的情节脉络里，我又一次看到了中国式的意境，然而这在一次次宣称意欲对接东方传统的中国大片里，这种意味和神韵实在是太久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