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雷《世界美术名作二十讲》,展露了傅雷对西方美术史的熟稔。读着这本书,徜徉在西方文艺复兴到浪漫派美术的文字长廊,惊讶一位画家的不同凡响,感受一幅画的与众不同。那时候,心中的傅雷属于西方,这本书和他翻译的西方名著,让我们坚定地相信,傅雷是绅士,是喝咖啡、抽雪茄的绅士,是流利地说法语、英语的绅士。这样的形象,有上海作背景,再妥帖不过了。
《傅雷家书》,撕开了一道窥视傅雷精神世界的缝隙,写给儿子的信少不了道德说教,但更多的是对文学、音乐、美术的真知灼见,是对世事、人情、品格的至理名言。这一次探险般的窥视,终于发现,傅雷的心中耸立着柔和的东方,他的君子气质,正源于他对东方的依恋。好一个绅士,好一个君子,傅雷无与伦比。
与黄宾虹的一百余通手札,读了二十年,还在读,常读常新。如果说《西方美术名作二十讲》和傅译的西方文学名著,让我们看到了傅雷绅士的一面,那么,在与黄宾虹的手札中,傅雷君子的清雅,东方的教养,大开眼界,以至于对自己的浅陋怎么也不能宽宥。原来,对西方美术娓娓道来的傅雷,对东方书画也如数家珍。这些手札,是书画评论家的手札,是策展人的手札,也是收藏家的手札。其中记载了傅雷对明代画家李流芳的钟情。
李流芳(1575-1629年),字茂宰,又字长蘅,号檀园、香海、泡庵,晚号慎娱居士。安徽歙县人,侨居嘉定(今属上海)。与唐时昇、娄坚、程嘉燧并称“嘉定四君子”,与钱谦益友善。在晚明与董其昌、陈继儒等人被称为“画中九友”。李流芳擅画山水,笔墨苍劲腾逸,气韵俊爽。绘画风格靠近吴镇、黄公望。李流芳是明朝万历三十四年的举人,诗词、文赋气畅意深,文辞典雅,书法轻松舒畅,刚健婀娜,得苏东坡笔意。明朝天启二年,李流芳进京会试,闻听宦官魏忠贤专权排斥异己,义愤填膺,赋诗离去,从此专事书画创作、文化研究。著有《檀园集》。
傅雷钟情李流芳。1944年夏天,傅雷在上海,参观某古画展览会,见到李流芳的二尺小轴山水,以申币一千五百元购得。这幅画究竟什么样子呢,傅雷于1944年7月16日致函黄宾虹,谈到自己的印象:“······笔致明朗爽硬,皴法甚简,用墨略似梅道人,而骨子仿佛源自大痴,题款行楷秀丽可爱,较印刷品所见者较为柔媚,署名上有天启元年字样,当为李氏四十七岁作,距卒年仅隔八载,布局较为平实,繁密不若画册上所见之疏朗稀少,未审李氏早作晚作风格果有繁简之别否?画心已极陈旧破碎,补缀处历历可辨,故全画神韵未能饱满,以其价廉,故不问真赝购归。”
这幅画有四句题诗:秋窗日日晴云里,何事烟岚暗不开。看到墨花零乱处,楚山天半雨声来。落款为:天启元年四月李流芳。钤有白文印“李流芳印”,朱文“长蘅”。画作还钤有“珍ⅹ山馆珍玩”、“宛安山房秘笈印”、“石泉山房珍藏”等三枚收藏印。
尽管傅雷不敢断定这幅作品的真伪,他还是细致研究,并把自己掌握的材料告诉黄宾虹。也许,他想借黄宾虹的眼光,对自己购买的李流芳的二尺画作进行最后的裁决。
披阅《黄宾虹文集·书信编》,未见回复傅雷写于1944年7月16日的手札,也就是说,对李流芳的这幅作品,黄宾虹没谈意见。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