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散步江边,突然想起东坡《与言上人》里的句子:“雪斋清境,发于梦想,此间但有荒山大江,修竹古木,每饮村酒,醉后曳杖放脚,不知远近,亦旷然天真。”“放脚”二字真是绝妙!东坡大字楷书之撇捺,恰如江边放脚,快风活水。
世人论词以东坡与辛弃疾并为豪放派代表,细加比较,则辛弃疾重在豪,东坡更见放。东坡说过“出新意于法度之中,寄妙理于豪放之外”的话,最令人寻味。东坡的“放”是儒与道之间的从容出入,是从心所欲不逾矩,是行云流水,是行于所当行,是止于所不可不止。张旭、怀素的“放”尚有表演的成分,唯东坡“真放”,后世没有人赶得上。
赵孟頫一生,心中之忧日夜不舍,故极力控制,转化为书法线条结构的精准、快捷,近乎决绝却始终不能放,更遑论“豪放”之外,他的唯美是凄美。徐渭、祝允明是狂放。徐是鲜血喷涌,祝是有保留地反抗。
郑板桥、金农的趣味则江河日下,退到狭小个人天地,是想放而不知真放者。
今人之“放”则近乎使酒骂座,胡闹乱嚷。清人翁振翼尝云:“学书且勿放肆,平日工夫粗疏,一活动必走作。”这话仿佛就是专门说给今人听的。
(责任编辑:zgshw)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