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是启功先生逝世五周年。启功先生曾任西泠印社社长。先生辞世后,西泠印社邀请我参加追思会,会上,我将自己和启功先生二十余年的忘年交情中,亲眼目睹到的小故事,做了一个简单的回忆。
让它假到底吧
有一天,我去拜访启先生,他告诉我一件事:他路过北京西城区一家商店,看到商店的招牌是启功所题,就跑了进去。店老板告诉他,店名是托一位朋友请启先生题的,三个字,每字一万元,花了三万元请来的。这时,启先生告诉他,自己就是启功,他从来没有题过这招牌上的字。老板不觉大吃一惊。对启先生说,请先生题个真的招牌字吧。启先生风趣地回答:“那就让它假到底吧。”说罢走出了店门。
不是红包是黄包
1996年春,启先生来到某地。我正好也在那里,便到旅舍看望。却见启先生一脸不高兴。我问先生怎么回事,他说,刚才有位老板来看他,手里拿了一叠钞票,后面附了一张字条,写了一串名字。想请先生为这些人写字。先生非常生气,对他说,人家说送红包,我说你送的是黄包,我的字是不卖钱的,请你将钱和纸拿回去,免得我心里不高兴。那位老板只得垂头而走。我说先生您不要生气,有的人是俗气的。启先生又对我说,这次到这里,他一幅字也不会写的。果真,这个星期里他除了休闲以外,一幅字都没有写。
沙老在上 我是晚辈
1987年4月,启先生来杭州,住在新新饭店。我去看望他,当时的省政协主席王家扬先生在座,他将我介绍给王家扬,说这位是他的忘年交丁云川同志。尔后,我在一旁听先生与王家扬谈话:王家扬说杭州的树人大学创办不久,香港的查济民先生出钱盖了个图书馆,他想请启先生题写校名,沙孟海先生题写图书馆名。启先生说:沙孟海先生是前辈,沙老在上,我是晚辈,是不够资格题写校名的,如王家扬主席非要他题写,他只接受题写“查济民图书馆”馆名。不日,启先生便写好了图书馆的馆名。
八十之后慎买书
启先生年过八旬之后,精力稍减。有天我去看他,谈及读书、买书,他说自己已经八十多岁了,买书应该有所节制了,最好不买书了。我听后,也有所感慨。
1996年春,84岁的启先生在杭州,他的高足柴剑虹陪同游灵隐寺。先生在法物流通处看到一本佛学书,粗略一看,认为该书应当买回去,于是掏钱买下。我到旅舍看望先生时,他把刚买的新书给我看。此时,他有可能是想起了自己先前说过的话,便对我说:见到好的书还是要买的,只是八十之后要慎买书。后来,他又多次说:“八十以后快读书。”
不是“伴”而是“绊”
先生相濡以沫的妻子章宝琛弥留之际,曾说,她一旦辞世后,希望启先生能找个伴续弦。启先生说,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他要对得起患难与共的夫人。章说,那可以打赌吗?启先生说,可以的。
夫人辞世后,确有不少人来为启先生介绍姻缘。先生说,你们都是出于好心,为我找个伴,我看这不是伴 ,而是“绊”,不是做伴,而是做“绊”。他还对介绍人说,我是在夫人面前打过赌的,决不失言。
夫人去世二十年后,85岁的启功先生夜半起来,写了一首“赌赢歌”。他作此歌的目的,是在告慰辞世的夫人,他实现了诺言,说到做到,他赌赢了。